一千三百八十九章 妖书案

    李廷机突然道：“肃之，你说管子之学是儒家，还是法家？”

    张汝霖见方从哲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然后点了点头。

    张汝霖目送方从哲离去，想起之前没有答应方从哲吩咐，不由心底发毛。

    李廷机失笑道：“那你从今日看出什么名堂？”

    张汝霖听到精彩处，对一旁与方从哲闲聊的李廷机道：“恩师，此二公这一番话真是高论，但以往却从未见过，不知是哪个衙门的。”

    不久几人坐下喝茶聊天，不时有官员来此向二人见礼。

    孔子说，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这都是管仲之力也。这当然是仁。

    张汝霖沉默不语。

    几位官员闻此目光一亮，起身向方从哲道：“方主编尽管去忙。”

    一旁方从哲则也是看了张汝霖一眼。

    张汝霖有些明白了，当即问道：“恩师的意思是，林相要用管子之说为这一次礼部试取士。”

    张汝霖想起方才的一幕道：“是方主编……方才堂上之人也是方主编请来故意与我等说戏的。”

    当时士林舆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林延潮见此也不坚持，最后退了一步，放弃了恢复荀子陪祀的主张。

    李廷机笑着摇了摇头道：“林相如今已很少插手这具体事务，此事是下面的官员望风提及的。”

    李廷机微微点头道：“管子之学，被视作霸道而非王道，故而一直为古往今来儒者摒弃。眼下中涵提出此事，就是投石问路，就如同当年林相在礼部尚书任上提出的荀子陪祀。”

    这是起自林延潮当年在经筵时辩论，曾引用了孔子提及管仲一句话。

    林延潮当年提出荀子陪祀，结果因官员反对而告吹。

    如其仁就是孔子对管仲的评价。

    事功学派发轫于王安石，立说于陈亮，叶适，兴于林延潮，再加上张居正，这几人学说主张都与林延潮有关，那么管仲又如何与林延潮扯上关系呢？

    李廷机道：“近来管仲之学日益盛行，与林相主张的通商惠工之说有不谋而合之处，又兼之今年会试在即，林相可是这一科的大主考，必须引领天下士风学风，让考生专务起经世致用的学问来。”

    当然按林延潮对自己门生们的说法，是赞成反对各有其半，虽有不成，但也让天下读书人引起了一场讨论，不仅明白了他的主张，还加强了事功学派的影响力。

    张汝霖道：“虽然管仲有利民之说，但却偏重变法，再说管仲辅佐的齐桓公虽有霸业，却未有王道，故不及三代以上圣王，行以霸道不为王道，因此只能说是法家之学。”

    当然孔子虽有赞过管仲，但也有批评过，比如管仲这人器量也狭小，为官也不廉洁，而且不守君臣之礼。

    张汝霖知林延潮让方从哲代自己招呼宾客意味着什么，他本来以为只有孙承宗或在外为辽东巡抚郭正域有此资格。

林延潮自入阁来，其门生故旧官都升得很快。

    李廷机闻言笑了笑道：“安心听着便是。”

    张汝霖看着正满脸春风的方从哲，不少官员围绕在侧，随着林延潮入相，方从哲也迎来了他人生的一个巅峰。

    管仲不为公子纠殉节，仕二主是小节有亏，但是帮齐恒公九合诸侯，而不使用武力，这才是大节。

    这时候但见堂上有两人突高声争论。

    对于儒家由小及大，内圣至外王，从修身到治国始终如一的标准而言，管仲显然只做到了治国，没有达到修身的境界。这显然不合于儒家圣贤的标准。

    张汝霖憋了一肚子话，而这时候方从哲，孙承宗二人联袂至各处招呼官员，众官员们都知道这二人是林延潮的左膀右臂，既是见不到林延潮，与二人攀上关系也是一样，于是争相上前。

    张汝霖在旁听得是津津有味，大堂里不少官员们也是在旁听得很认真。

    争论是什么？乃管仲。

    待下人走后，方从哲对李廷机等官员道：“林相有事不能抽身，故让在下与孙稚绳代为招待。”

    这时但见林府一位下人来到方从哲身旁耳语了几句话。

    但是经林延潮一提，不少读书人由此关注起管仲来，加之近来经世致用的学说盛行，其中管仲治齐，也是偏于经济，且比张，王变法更柔和一些，于是他的学问也慢慢盛行起来。

    但事实上林延潮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少，当时天下读书人有三分之二的反对荀子陪祀。包括东林书院的邹元标，赵南星等都是反对。

    但见李廷机道：“这移风易俗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不妨一步一步来，切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之前荀子陪祀即是林相的投石问路，士心既不在自己这一边，那么再退

    张汝霖看向李廷机，但见他的老师却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

    方从哲道了声少陪，于是离桌离去。

    孔子学生子路问，齐桓公杀了公子纠，其臣子召忽死之，而另一臣子管仲不死还降了公子纠，这是不是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