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定,再怎么后悔懊恼也是无用,反倒不如坦荡一些,免得世人耻笑。
尽管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王允身上那股子气势,却是不曾衰减分毫。
林朝笑道:“王公对于某的到来,似乎并不惊讶。”
“惊讶如何,不惊讶又如何,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王允说着,指了指手中的酒樽笑道:“倒是老朽要多谢长史,让老朽在临死之前还能喝上这等佳酿。”
这些林朝真的有些好奇了:“王公知道自己必死?”
王允却笑得很坦然:“老朽在郯县所作所为,与长史治国之策大多背道而驰,所以不得不死。若此次老朽不死,便说明长史还有谋划,所以还是死了好些。”
林朝与王允并无仇怨,只是涉及到了理念之争,王允若不死,自有后来者竞相效彷,届时可都是麻烦,所以王允必死。
如果这次不死,那就说明林朝还要利用算计他,以后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王子师今日带着家族中的成年男子赴死,祁县王氏虽免不了没落,但终究还是留下了火种,日后还有希望,也是最好的选择。
“王公通透,某佩服!”
林朝拱手称赞道,这是却是真心实意。
王允却摇了摇头,叹息道:“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细细想来,老朽从踏入郯县尹始,一切便都在长史的算计之中,此番倒是输得不冤。”
“王公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毕竟某经营徐州数年,若是如此轻易便被人摘了桃子,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倒也是此理……”
王允嘴角微微一抽搐,开口叹道。
一旁不曾开口的司马防却在此时拱手道:“林长史,此番是我等败了,自然无话可说,不过老朽心中有一事不解,还请长史解答一二,全当成全一个临死之人的念想。”
“司马公但说无妨。”
司马防与王允对视一眼,这才缓缓开口道:“长史一贯爱民如子,我们两个老家伙倒是十分佩服,但岂不闻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但老朽观长史之行,似是要违背圣人之言,就不怕遗祸后世?此老朽未解之一也。
刘太尉乃仁德之主,声望远播海内,长史亦为百代未有之才,如此君臣相知,必然能匡扶天下。倘使刘太尉有践祚之日,长史必登临相位。如此,安喜林氏可为百年世家乎?此老朽未解之二也。
长史风光霁月,有古君子之风,自是无忧。但世间多庸碌之辈,他年功成名就而祸起萧墙,长史难道忍心如今日一般惩处?此老朽未解之三也。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长史今在,或可以一人之力而威慑天下人之心。但人终有一死,长史之志可传千秋万载乎?此老朽未解之四也。”
如果说之前是权术上的争斗,那此刻司马防的这四个问题,就是思想层面的进攻。
权术上已经输了,但王允和司马防似乎并不服气,所以又跟林朝来了一次坐而论道。
换句话说,他们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才是对的,只是没能斗得过林朝而已。
再看司马防的这四个问题,可谓是字字珠玑,都切中了徐州的要害之处。
第一个问题,其实是世家一贯坚持的施政原则,也是这个时代的共识——人生来不平等,但你必须接受这种不平等。
世间有阶级之分,有人高高在上,就得有人低头在下。有人负责统治,就得有人负责被统治。
世上蠢人多而聪明人少,所以真正的大才只需命令百姓如何去做,而不用一一解释,因为解释了百姓也绝对听不懂。
这便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再看林朝的所作所为,似乎想要百姓拥有自己的想法,这是非常危险的。
若是人人都有不同的想法,王朝根基便不稳固,国家自然分崩离析,一切都乱了套。
百姓负责生产,而他们世家,负责引导百姓,稳固这个社会结构。这便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伦理纲常。
所以司马防才说,林朝此举是贻害后世。
至于第二、第三个问题,则是在质问林朝。
你今天铲除我们这些世家,他年等刘备位登九五时,以你林子初的权势,安喜林氏必然成为天下第一世家,正如当今的汝南袁氏一般。
而那些跟随刘备打天下的大大小小的功臣,也会成为第二个我们。
你能对我们出手,还能对你的手下,甚至是自己出手不成?
如果不能,那你今天做得一切都是无用功。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