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着点带乔昼逃出来的——”
他说到这里,注意到周围的人骤然陷入了一片过于恐怖的死寂。
离他最远的一个人吞了口口水,弱弱地问:“……邵处……可是你带回来了两个人……”
邵星澜豁然扭头,力道之大简直要把自己的头给甩飞,果不其然,在他身后,有两个身影正在逐渐凝实,检测仪器的蜂鸣声随着他们的出现飞快拔高,到了一个能刺穿耳膜的恐怖尖锐音量。
看着被子环带出的两个人,邵星澜瞳孔一缩,厉声咆哮:“高度警戒!是黑洞生物!”
比起还有些茫然疑惑的其他人,他已经从衣着上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
素色淡青的大袖长袍,垂落腰际的长发,还有挺拔从容的站姿,以及那种独特的气质……正是方才还在大殿之上受审的谢琢!
邵星澜心中的震动无法用言语表达,他来不及去想谢琢是怎么跟着他来到现世的,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下,只来得及让他做出一个动作——他猛然抢上前一步,一把从谢琢手里将貌似神智不清的乔昼给拉了回来,推到了身后。
“医疗组!把他带下去!”
邵星澜保持着一个警戒保护的姿势,将被强行从黑洞中拉出来的乔昼推给待命的后勤人员,双眼紧紧盯着谢琢,对方似乎对于手里扶着的人忽然被抢走没有什么反应,不,确切地说,因为谢琢眼上蒙着布带,所以他很难从中观察到对方的具体情绪。
“我看他好像不太舒服,所以冒昧搀扶了一把,”乔昼被粗暴地拉走,并没有让谢琢产生被冒犯的不悦情绪,甚至还好脾气地朝着邵星澜的方向笑了一笑,“阁下是在为他延请医师吗?”
邵星澜的大脑飞快转动,思索着如何回答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的问题,周围的人神经紧绷到了极限,谁都没想到只是接应一下队友,居然还能接应出来一个黑洞生物,而且这个黑洞生物有着完整的人类形态,逻辑清晰,这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个……某些人。
“这里就是他们说的现世?”谢琢也并没有一定要得到回答的意思,不如说这不过是他礼貌性地对陌生人的关心,见邵星澜久久不回答,就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区别……这是什么声音?宛若天鬼夜哭,凄厉有余,美感不足。”
他忽然问。
在场的人都一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台可怜的监测仪器还在尽职尽责地尖利蜂鸣着,这声音已经到了刺激大脑器官令人反胃的地步了。
愣在那里的研究员猛然清醒,一边捂着耳朵,一边跌跌撞撞跑去关闭仪器,总不能黑洞生物还没把他们怎么着,他们自己先被仪器给震死了。
邵星澜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谢琢前面那句话上。
“这里就是他们说的现世”,“他们”是谁?
一个略显匪夷所思的猜测浮上他的脑海,他正要出声试探,若有所感的谢琢忽然轻轻抬起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尽管姿态具有习惯性的命令意味,但他的语气却显得很温和。
“嘘,听,天崩了。”
伴随着他清淡平和的话语,伫立在他身后的黑洞犹如天穹崩塌,接天蔽日的深黑平面碎裂万千,云雾被狂暴的风席卷,平底涌起云浪,海潮般翻卷而去,瞬间覆盖了京郊千里赤地,在卫星云图上都能看见疯狂扩大的一点乳白色。
而在黑洞碎裂的同时,被吞没的土地重返人间,它们还披裹着旧王朝辉煌古朴的衣裳,凤凰台上楼阁高耸,丹青台挺秀玉立,朱红城门威严庄重,街巷曲折,重檐斗拱,环抱都城的河水挽着杨柳依依,青石板路衔接王谢宅第,如同一张从历史里剪裁出来的画卷。
在众人的视线中,它们飞快地出现又飞快地褪色斑驳,依依不舍地脱去皮囊,将钢筋水泥的建筑一一吐出,这过程充满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感,好像见到了历史在眼前以百倍的速度快进,重演了科技代替人文主导世界的全过程。
这场面宏大壮阔,惊心动魄,只是与谢琢所说的不同,它是全然无声的一个过程,但此刻,所有人耳边都仿佛响起了天地崩塌又再造的虬曲巨响,伴随着洪钟大吕、钟鼓齐鸣。
饶是邵星澜,也不由得为这景象失神了片刻,而后他便听见负手坦然站立在包围圈内的谢琢感慨万千地轻声道:“世事迁易,亦不过尘飞絮走,唯有青史一卷,不可移易。”
邵星澜福至心灵,忽而问道:“这里有你要记录的东西?”
谢琢微笑起来:“时时皆是史,事事皆是史,后人看来,此时的你和我都是史家人物。有人邀请我,来录述诸事,我觉得这个人和他身边的人都很有意思,适合编著传记,供后人观摩,于是我就来了。”
邵星澜感觉心中那个猜测正在一点点得到验证,于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个人是谁?”
谢琢仰着头想了想,抱歉地笑了一下:“他的名字有些独特,我有点记不得了,不过……我记得那是个身世坎坷的医者。”
第160章 一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