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溶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踉跄着起身抖如糠筛,“燕回,你不是人——”
“你……你敬兄,当时还说要给你找个媳妇,让我托秀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我说,秀儿连自家小叔都不管,哪还会管别人……别人家的事……”
绕过屏风,一身素缟的新寡美人坐在桌边,看见他来便侧过脸去。
弊端在新帝即位后成了亟待解决的头等大事,徐太后背靠肃州娘家,大力提拔武将的举措被看作是金陵朝堂文武割据的起点,而安西一役助长了风潮,眼看太后要以此为由培育嫡系人马,自古以来动嘴的打不过就打不过动手的,朝堂政局还不稳,却已隐隐呈现对峙的苗头。敬廷之死和大同一役,明面上是大周与东突厥的一场较量,暗地里南北割裂,文盛武衰似乎已成定局。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最后拉着燕回的衣袖,脑袋垂在桌几半边一晃一晃,嘴里还在嘟囔着,“燕兄……我……”
他扭头看了眼半掩的大门里透出的一点光,遥遥像是两只黄澄澄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监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燕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他的金眼珠弯成两瓣月牙,捏过她的下颌说道,“下流?什么叫下流?男欢女爱,夫妻伦常是下流?那你和敬兄秽乱佛门清修地,让我这个香客听了去,算不算下流?”
燕回偏了偏头,继续道,“你那穴嘴儿里塞满白精,光着身子睡在佛寺厢房里,旁边就是亲儿,你说,算不算下流?”
燕回一怔,点点头道,“应该的。”
谢溶溶噙泪怒视他,斥道,“若不是为了夫君,你当我会答应这种下流条件?”
“燕兄慎言。”沉之邈一本正经道,“临行不宜说这些霉话。”
“我与敬大哥相识,也是因着嫂嫂娘家的关系,十七岁到金陵上考,放榜那日大嫂生子,阿兄在抓犯人,是敬大哥早早等在贡院……”沉之邈思及此,也红了眼圈,吸吸鼻子灌下一杯酒,粗喘一口气,紧紧握住燕回的手道,“燕兄,我、我明知此去一路千难万险,不说山那边的蛮子不讲人情,伏踞在路上的齐王也会虎视眈眈,可我还是当时也在想,若是梁叁去,若是你……会不会能将敬大哥带回来。只怪我没本事,等你回来,我去曲江茶楼设宴,拜你做老师,教我说胡语……”
“你!”谢溶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他。
苗子清托着他的手一松,沉指挥使就宛如一个圆滚滚的大木桶,咕噜噜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一头磕在车轮上,翻身打了个酒嗝。
他说的牛头不对马嘴,沉之邈也难得没有制止,任由兄长支着胳膊抹眼泪。
辽东铁板一块,西北也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等朝臣们反应过来,齐王梁王已成气候,而始作俑者永安帝躺在皇陵里早就凉得皮肉都没了。
谢溶溶脑中一下子闪过一幕,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言笑晏晏的男人帮她做了确认,
燕回不以为意,坐在桌边将一颗小药丸溶入杯中,推到谢溶溶面前,道,“嫂嫂若是过不去心坎,不如喝了喝杯水,就当做场梦,你我都快活,不然我搭上命去就为了这一夜欢愉,你忍着厌弃不甘不愿,这笔生意谁都落不了好。”
,朔北四面环山形成的天然屏障,使其外不可侵内不可破。
她用了全身力气去打,蓄长的指甲在他脸上刮出叁道血痕,要是个寻常武夫挨了这一下,第二天脸肿也看不出来,可燕回那张脸皮比多数女人还白净,指印混着血看上去格外凄惨。
苗子清一人架俩,像挑了支左右不稳的扁担,把沉家两兄弟送出门。沉之逸被半拖出大门,迷蒙着眼看向角落里的一辆马车,自言自语道,“这……这不是……武定候府的车?”
沉之逸打圆场,“就是,不一定都喝,我们就是给燕公子践个行,再一起给敬兄……上个酒。”
“你刚被夫君操了个遍,又被另个男人用手指奸到快活,溶溶,你说说,这算不算下流?”
燕回洗净一身酒味,他只浅酌两口,衣服上的味道都是二沉熏出来的,擦着一头棕黑色的长发走进内室,就看见屋内的那副紫檀木上绘独钓寒江雪屏风,大片留白映着被八角琉璃灯勾勒出的半身美人相,流畅的侧脸上点缀着一截精致的翘鼻,雾鬓堆绕,一截细长的颈子哀垂着,像是只折颈的鸟儿。
谢溶溶见他转过脸,一双璨金的眼眸下深
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里外仆从加起来不过十几人,都早早去西院歇下,只余了一个苗子清跑前跑后,又是牵马又是洗杯。沉之逸喝多了,顶着两团坨红四下一望,一院凄凉,除了浓墨愁云的夜空就是几枝枯鸦鸦的老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燕回拉下他的手,晃着一直没喝完的半杯酒,抬手洒到身后,“子清,送沉大人和沉侍郎回府。”
北上前夜,沉之邈和兄长提了酒去坐落于城东评事街的燕宅,燕回看见状元楼的酒葫芦,无奈道,“又是猴儿酿?可放过我吧。这两日把金陵的酒楼喝了一个遍,你们是怕我一去不回这辈子再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