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又拿起筷子来划拉了两下碗底,阴阳怪气地感叹:说穿了那是你姓花的家事,与我有甚关系?只你如今住在我儿家中,若做出什么不三不四的事体,与我们景家,也难脱干系呀!
花小麦在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所造就的性格。使得她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子虚乌有罢了,她若真个上了心,只怕反而落了人的套儿,因此只轻轻笑了一下,并不曾多言。然花二娘与景老娘是素有嫌隙的。这番话听在耳里,只觉当中充斥着满满的恶意。登时便坐不住,一拍桌子,高声叫了起来。
哈,敢情儿你今天叫我们回来,就专是为了让我们听你说这番屁话?她拿眼睛斜睨着景老娘,嘴角一扯,凶巴巴道,你若不隔三差五出来膈应我们一回,你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是吧?说起来你还是个长辈。我倒想问问,你何曾见过哪家的长辈,拿这种恶毒话来编排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说什么臊得慌,我看哪,有你这么个婆婆,我才觉得丢人!
呀。这怎么是我编排她?景老娘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撑着桌面一下子站起来,上身前倾,直直盯着花二娘的眼睛,言之凿凿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这事儿村里还有哪个不晓得?人家议论了总有三五天了!是你们自个儿迟钝呀。可不要甚么都往我身上赖,我是一片好心!
你一片好心个鬼!花二娘越听越气,将桌子一推,拔脚就要冲过去抓她。景老娘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四十来岁的人了,腿脚竟十分利落,轻飘飘往景老爹身后一闪,便令得花二娘扑了个空。
又又要闹起来了
景泰和头疼欲裂,霍地站起身抓住花二娘的胳膊,面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她耳边软声相劝:媳妇儿,媳妇儿你先莫要发火,我娘虽与你不睦,却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你
那边厢,景老爹则是一门心思地为景老娘撑腰,粗声大气地嚷嚷:你怕她作甚?她连娃都生不出,本就该一早被赶出家门的,你若反倒还躲着她,迟早有一日,要被她骑在头上拉
好了!花小麦被她们这一通吵闹搅得烦不胜烦,狠捶一下桌子,发出砰一声巨响,事不关己只管坐在桌边吃菜的景老太太登时给吓得一个哆嗦,花二娘和景老娘两个也不约而同停下手上动作,转过来看她。
大娘。花小麦深吸一口气,冲景老娘露出个笑容,我与那文秀才并无半点干系,若真个要说,也不过是因他住得离河边近,我摆摊时若做多了面条、小菜,便送与他一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也不知这话是怎样传出来的
景老娘盯着她猛瞧,显是不信,撇撇嘴道:啊哟,你又何必否认?那文秀才,大小也是个读书人,现在虽落魄,但从前在咱村儿,却也算很有些名头的!他爹娘去得早,你父母也已走了几年,这不正好是
她原本想说这不正好是王八配绿豆吗,被花二娘那双冒着凶气的杏目一瞪,心里就有些发虚,忙改了口:这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一门心思是要走仕途的,倘若你跟了他,明儿个他一朝得中,你岂不是正经的官太太?哎呀呀,这真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好事呢!
花小麦没工夫听她漫天漫地胡诌,闭了闭眼,笑容中多了两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大娘,我与他实是无半点关系,咱们既是亲戚,我又何必哄骗您?您只告诉我,这些话,您是打哪儿听来的罢。
景老娘倒果真低下头仔细想了想,抠抠头皮,仿佛很苦恼:这我哪里还能记得清?反正村里人都在议论,我也不过看他们聊得热闹,就凑上去听了这么一耳朵,究竟出自谁之口,却还真不清楚。话说,你日日在河边摆摊,怎会一点不知?
花小麦摇头苦笑。
莫说来她摊子上吃饭的多半是男人,大都不爱议论这些闲话,就算是有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偶然来坐坐,人家又怎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都已经传了三五天了,她这当事人,却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滑天下之大稽!
那边厢,景老娘仍在喋喋不休:咳,你还打听这些做什么?要依着我呀,你就该赶紧把事情跟那文秀才定下来,村里人自然没得话讲,要不
她扯了半天全是废话,说到关键处,却派不上半点用场,花小麦不耐烦搭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扭头就往门外跑。
花二娘生怕自家妹子一时想不开,再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举动,也顾不上与景老娘吵架了,扯了景泰和赶忙跟上,紧随着花小麦一径回到家中。
这晚的景家小院显得很安静,因为没去摆摊,花小麦早早地便回房睡了。花二娘与景泰和头碰着头躺在东屋床上,每隔一会儿,便要长吁短叹一声,又担心谣言能压死人,又害怕花小麦心情会受影响,更发愁将来若有人上门提亲,会因为这事而打退堂鼓,翻来覆去一晚无法入眠。
隔日一大早,花二娘立刻出了门,不多时,便将春喜和腊梅拽到了景家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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