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月娇稳稳当当捧起盘子,稍凑近一点,满鼻子里都是酒香与酱香,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道:这生腌醉蟹,人人的做法都是一样,凭什么你便说你做得最好吃?
你懂什么?花小麦一翻眼皮,撇嘴道,说起来这毛蟹都是用酒腌,但每个厨子使用的香料都不尽相同,卤水的熬制时间也不一样长,买回来的酒,更是大相径庭。说来你只怕会觉得邪乎,即便是腌制前处理蟹的手法不同,都会对味道和口感造成影响。你姐姐我最得意的拿手菜总有七八样,这生腌醉蟹,正是其中一种,我就敢说这道菜,整个芙泽县,没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顿了顿,她又用手肘撞了一下罗月娇的肩膀,冲她一眨眼:哎,要不我把这法子交给你,等你嫁去婆家,也好在他们面前露一手?
不用了罗月娇被她说得头发昏,想也不想便自暴自弃起来,我是决计学不会的,我本来就没天分了,这菜还这样麻烦,我若学得似懂非懂,只怕反而要丢丑。
花小麦低叹一声,令她将盘子端出去,就手又弄了两样菜蔬,也回到大堂中。
因着这一碟生腌醉蟹,今日这顿午饭,几人都吃得十分尽兴,直到盘子尽皆空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小麦妹子,你这毛蟹做的,果真不是吹!春喜吮了吮手指,咂嘴道,那酒和酱料搭配得刚好合适,多一分就嫌味道太重,少一点呢,又不免让人觉得少滋没味,不够香。那汤汁全都渗进了蟹肉里,浸得透透的,连那壳子我都能舔上许久你说这样好的厨艺,这饭馆儿怎就无人光顾?
花小麦挥挥手,表示不愿再提这糟心事,身侧腊梅便笑着道:要是再有一杯烫得热热的酒,咱们这顿饭可就更美了!
嗯,还惦记上吃酒了,再给你预备些瓜子蚕豆糕点蜜饯,点一壶浓浓的茶,你就能在这儿尽情说是非讲闲话了是吧?
花小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不搭理她,起身去寻茶水洗手,罗月娇盯着她瞧了半晌,冷不丁就道:小麦姐,你就没想过要招个学徒?
唔?花小麦便回过头看她。
你厨艺这么好,总希望有人也能学个一招半式吧?况且,你没多久之后便要成亲,现下倒还犹可,过二三年有了小娃娃,怎可能还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饭馆儿上?如今这里只得你一个厨子,倘若你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不得空,那这饭馆儿就连生意也做不成了?
花小麦沉思了片刻,便又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了。
这事我也想过,只你瞧我这年纪,有哪家放心将他们的孩子送来我这里做学徒?若能有个人搭把手,自是再好不过,可
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罗月娇拍着胸脯自告奋勇,你年纪虽是小些,但厨艺如何,这将近一年,咱村儿的人都看在眼里的,怎会不放心?指不定,他们一听见说你要招学徒,还会争抢着将自家孩子送来呢!
你既有心,就替我瞧着点。花小麦闻言便笑了,点头道,只不过,也不必为此费太多心力,眼下我且还不用太着急,你
正说着,门外忽然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脚踏进大堂中,先四下打量一番,又朝花小麦等人脸上各望了望,似是在确定谁才是做主的,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还未来得及收下去的蟹壳上。
这两人看样子应是夫妻,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打扮不过寻常,仿佛是从官道上下来的。
有生意上门?!
花小麦忙迎上去,抿唇笑道:您两位是来吃饭吗?
啊,有什么好菜?那男人轻点了一下头,有点心不在焉地道,接着又盯牢了桌上的空盘,吸了吸鼻子,那个可是生腌醉蟹?
第一百五十一话 遇上会吃的了
碟子里胡乱扔了几只蟹壳,给掰得七零八落,褐色的汤汁滴滴沥沥在桌上落了几点子,乱糟糟的有点邋遢,混合了浓郁酒香的鲜甜蟹味犹未散去,四下里弥漫飘荡。
花小麦随着那男人的目光朝桌上一望,心下登时大窘,忙招手唤春喜和腊梅两个收拾桌子,罗月娇也跑去帮忙,自己则有点讪讪地笑道:对不住,午时铺子里也没客人,我们便自个儿吃了起来,让二位见笑了。
男人显得很是随和,搓搓手笑呵呵道:无妨,既然开了饭馆,自然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饱饱口福那还不是理所当然?不过那生腌醉蟹不会都被你们吃完了吧?
还有,还有!花小麦也跟着笑了,忙点点头,略一思忖,又朝那男人望了一眼,蟹这东西,得慢慢儿地细品方能尝其好滋味,我瞧您二位好似是从官道上下来的,若急着赶路
没关系的。不等她说完,立在一旁的妇人也走上前,朝那男人一指,柔声笑道,我家这人,一看见好吃的便走不动道儿,若不让他一次过吃个够本,他是要坐在地上耍赖的!小姑娘你们这店里有什么拿手菜,只管搬出来,待他吃得痛快了,我们再赶路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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