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自替人做席面那日始,两只耳朵便听惯了各式各样的溢美之词,然同样的话,从一个老饕口中说出来,给做厨之人的感觉,却又大不相同,她当下便笑道:您二位都是会吃的,能得您赞上两句,我心里格外高兴。您既喜欢,倘若不急着赶路的话,过会子我再去做两道菜请您两位吃。
春喜和腊梅听到这话,便背过身去,小声嘀嘀咕咕,罗月娇心思简单,想也不想,悻悻地就开口嚷道:店开了几日,买卖没做成两笔,还要白请人吃好的哩!
若不是顾忌还有外人在场,花小麦真想立刻过去摁住她暴揍一顿,恶狠狠丢了个眼刀过去,示意她不要再胡乱说话。那男人却是混没在意,摆摆手:别的菜不急,这会子,我倒想好好儿同你说道说道这生腌醉蟹。
他似乎话中有话,花小麦便上了心,盯牢他认认真真道:这生腌醉蟹如何,可是有不妥?
不大可能吧?这可正经是她的拿手菜,即便是从前厨师学校的老师们吃了,也要百般赞赏的,她信心足得很,能有甚么问题?
你莫要紧张。男人朝她脸上瞟了一眼,含笑道,若论及腌渍的时间,卤水的熬制,甚至曲酒与绍酒的比例,都可说挑不出半点错儿。但凡手头有两把刷子的厨子,大都心气儿足,容不得旁人指指点点,我这也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你也不一定非要听我的不可借问一句,你这生腌醉蟹,团脐与尖脐的,可是都放在同一个坛子里?
这不对吗?花小麦轻轻拧了一下眉,点点头:自然,毛蟹虽有雌雄之分,滋味亦有细微差别,但向来并不如青蟹那般,被区分得清清楚楚。只不过是搁在同一个坛子里腌渍罢了,难道还会影响味道和口感?
那是当然。男人言之灼灼道,团脐与尖脐的搁在一处浸泡,用不了三五日,肉质便会返沙,入口虽无大影响,却终究是失了爽嫩之感。但若将两者分别腌渍储存,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就算搁上十来天,也照旧鲜美无匹。这话是一位在饮食业打滚了二十年的老厨子告诉我的,我原也觉不可置信,斥其为无稽之谈,直到自己亲身试过,方真的信了。
花小麦向来认为在饮食这行当中,自己见得也不算少了,对于这说法却闻所未闻,细想想,却又觉得似乎有那么两分道理。
这男人其貌不扬,对于那个吃字,却仿佛颇有研究,她当下便有些按捺不住,脱口道:您贵姓?151
第一百五十二话 忙得团团转
这世间喜爱美食者众多,远的不说,单单是花小麦认识的人当中,乔记纸扎铺子的乔雄,连顺镖局的柯震武,都能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吃货。
而此刻店中的这个男人,不仅爱吃、会吃,且能说出门道儿来,这就十分难得了。为厨之人对此种食客向来最是欢迎,花小麦自然也未能例外,当下心中便生出几分亲切之感。
我姓苏,苏裕昌,瞧你这年纪,叫我一声大叔,应是不算委屈了你。男人也便大大方方地笑着道,说起来,我也是桐安府本地人,我家就在临着你们芙泽县的雁回县。这芙泽县物产出了名儿的丰富,好厨子也多,平日里我一得了空,便会跑来饱饱口福,却今日才知道,这小小的火刀村外,竟有你这么一个手艺精湛的姑娘开的好饭馆儿哩!
雁回县?春喜闻言便一惊一乍地道,哟,那可是个富裕的所在!听我男人说,那地界的人,最是擅长行商,做甚么生意的都有,成天价四处奔波,挣许多钱呢!您二位也是跑买卖的吧?呀不对不对,您对吃食那样了解,多半也是给人做厨的,是不?
我?苏裕昌便笑了起来,摆摆手,做买卖挣钱得勤快,我天生一副懒骨头,哪里干得了那个?不赔死,也要把东家气死!至于那做厨就更别提,我光会吃,不会做,你只问我媳妇便是,时至今日,我连个水蛋也蒸不好,哈哈!
又指着花小麦道:你瞧这姑娘,年纪小小便知道利用自己那一手好厨艺开饭馆儿赚钱,我单是与她相比,都差得远啦!
花小麦不免自谦了两句。又叹息着道: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脸皮厚,我也知道自己这做厨的手艺是不错的,可饭馆儿开了这么些天。生意却始终清淡得很,您瞧这大中午的。官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却甚少前来光顾,我心里实在
你不要着急呀!苏裕昌身畔的妇人由头到尾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不曾开言,此时蓦地温婉一笑,柔柔道,有句老话。万事开头难,你这饭馆儿日子尚短,旁人不晓得,那委实再正常不过。口碑和名气。都是一点点传出去的,你的厨艺这样好,熬过这段日子,生意肯定会慢慢好起来。
说着,便似有意无意地瞟了苏裕昌一眼。
这话说得没错。苏裕昌手指叩了叩桌面。颔首道,与其在这里长吁短叹,倒不如趁着现下空闲,好生打磨自个儿的厨艺。
他从盘中拈起半块蟹壳,在花小麦面前晃了晃:喏。我且问你,这毛蟹除了生腌、酒糟、酱烧之外,还能如何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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