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仆低着头,瑟缩着身子,颤着声答:“回太太,少爷今天一天都锁着门,我们一靠近就往门上砸东西……”
谢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两个孩子年龄一样大,应该更能好好相处,她笑着起身,拉着陆艾的手腕坐到她身边,少女的手很瘦,骨头很明显,谢太太两只手上下阖住陆艾的小手,不同于妇人那莹润的手指,她的手心压在谢太太的一颗红宝石戒指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晃神,没有听到谢太太跟她说话。
她点点头,走到婆婆身后,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东西已经备好了,就缺人了。”
滑,她连忙扶住门框,不过弄的木门“咯吱”一声,婆婆的声音响起,“艾艾?”
陆婆婆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这样低落,可是谢家的确说到了一点,如果要让艾艾继续读书,靠自己是万万不够的。
陆艾稍微放松了身体,这人听起来不像是坏人,语气和缓的很。
谢母领着她一直到一扇白色的房门前,说是房门,可是这大小跟她家大门一样大。
“少爷还是不吃饭?”
“谢太太,还不急,艾艾她东西还没有收拾――”
再叫了两句,手上拍门的力度大了些,可还是没有人应答。陆艾杵在门边,突然很想笑出来,可是却不敢出声,她以后的日子将会如何?她不能得知,但瞧这一出,这谢大少爷果真名不虚传。
她想到家,又想到奶奶,可是今晚再没有人给她洗脚按摩了,她怔怔地望着铜质门把,眼睛酸酸的。
“是。”她轻声说,还是不敢抬头。
“艾艾?是‘艾草’的‘艾’么?”谢太太的声音很年轻,带有金陵城女人特有的狭长婉转的声调,话里带着天然的三分笑意。
“今年多少岁了?该有十三四岁了吧?”
小女孩的睫毛很长,垂下目光时在头顶的电灯下洒下浓密的长长的阴影。
轿车穿过鼎沸的人群,外头天已经全黑,陆艾侧头看向车窗外,路人各走各自的路,没人看她,也没人管她,更没人发现她轻轻颤抖的小腿。
陆艾微微点头,被搂着走出了小屋,巷子口停了一辆黑亮的小车,司机看到来人,里面下车打开后边的侧门,陆艾首先坐了进去,虽是舒适的真皮座椅,但她还是坐立不安。可能是她第一次坐这玩意儿,车厢里的密闭空间加上她这颗忐忑不安的心,她面对谢太太的热情的搭话像是听不见,只得“嗯”“啊”地回着。
陆艾只是低着头,一遍遍抚平裙子上的一道褶,对面两个人的目光好像还是粘在自己身上,她纤细的手搭在沙发背上,底下老旧的蕾丝布料因为长期的倚靠而粗糙变色。
她咬牙认命,推开门,一只脚踏进去,当对上那个男人的目光时,她退缩了,那究竟是双怎样的眼睛啊……虽然眼角深深的皱纹显示出他不再年轻,但因常年在利益中徘徊,在讨价还价里锻炼的一双眼睛似乎在烈火里焠过,一眼就能评判货物的好坏。陆艾觉得此时自己就像是货架上的一件商品……随便是什么,反正正被人考虑,被人打量。
陆婆婆哑然,心里万般滋味,可是一看到陆艾还穿着去年的旧裙子,还是叹了口气,安慰陆艾:“艾艾,去吧。有时间过来看看婆婆就好。要记得婆婆教你的。”
“艾艾――”婆婆眼睛里似乎有些尴尬,“你回来啦?”
一时间,屋内的谈话好似进行不下去了,大家都沉默着,噢,转化成心理战了,看谁先开口。
谢太太笑了,涂了红胭脂的嘴唇扬起,“我是说,今后到了咱们家,可要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说着,就挽起陆艾的手,起身准备走。
她红了脸,摇摇头,结巴着说:“我、我已经十六了。”
到了谢家。陆艾忍住想吐的感觉,背地里拼命深呼吸,被谢太太拉着手走过一扇扇门,一路上被不少女佣偷偷看着,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些许红润,在外人看来倒也是个惹人爱的姑娘。
谢太太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门前站了个小女仆,手上端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个精致小巧的瓷盅,摆了同款的调羹和筷子。谢太太瞄了托盘一眼,陆艾也看了过去,似乎没有吃过的痕迹。
“哟!那敢情同我家云渊一样大呢!”
陆艾人长的小小的,听说是小时候得病的缘故,这也是她被婆婆捡到的缘故。她的身子一直没有调理好,人长的瘦弱,故而比同龄人要看着小些。
谢家太太歪头看了她好一阵,觉得陆艾甚是符合自己的胃口――乖巧、纯真,可不像那个死狐媚子!
她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婆婆,却没看出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那个谢大少了吗?
“宝贝?宝贝?给妈妈开开门呀!”谢太太弯着腰耳朵贴着门,听着门那边的动静。
云渊?谢云渊?难道自己要和这位谢大少结婚?
“嗯?什么?”她侧头,睁大眼睛看着身旁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