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厚照没有斥责夏言这是危言耸听,但他的确不能现在就从清流文官们所请立朱载垒为太子。
而这时候,礼部左侍郎宁濠和国子监祭酒费采、太常寺少卿张星等来见,且直接对夏言说道:“吾等前来冒昧叨扰中枢,实欲为天下计,特请首辅于帝前陈词,当早立太子!”
一整个下午,夏言就坐在内阁值房里发呆,他与张璁的境遇不同,他成为内阁首辅前主动的政策无论是增加福利补贴还是关外减税还是降低银行利息,让各阶层的人都受惠也得到了各阶层的人的支持与名望。
夏言没想到这些官员会直接来内阁找自己为这事,这明显是有逼自己的嫌疑。
朱厚照差点说希望夏言不要做第二个“申时行”,但一想到申时行这个时代还没出现,也只好改了口,但他也的确认为万历后期的国本之争造成朝政荒废,君臣关系失衡,和懦弱且怕事的首辅申时行不称职不无关系。
因为作为首辅已经是大明帝国的二号人物,特别是在中后期的大明,已实同宰相,连民间都以“某相”相称,已经算是帝国决策者,却只能和稀泥,不能替皇帝把日常政务担起来,把百官管起来,威望没有威望,能为没有能为,说是尸位素餐都算轻的。
越是有产的人越是没有勇气,万历认了怂,最终从文官所请,立了朱常洛为太子,结果江河日下,大明政坛数十年内斗不止,朱厚照不确定朱载垒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这个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只要是常人,就会有软弱的一面,朱厚照知道自己能让大明走到现在不是因为自己比那些老谋深算的文官聪明,也不是自己多么幸运,是因为自己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
因为他选的是大明的皇帝,是帝国的掌舵者,不仅仅是选朱家的族长那么简单,他需要自己的继承者是一个政治家而不是一个政客,而所谓的政治家是要敢于在国家与民众利益面前向自己的阶层动刀子的。
但夏言现在已经坚定了思想,可不想被这些文官们牵着鼻子走,尽管他知道此刻这些文官其实也都是出于一片公心,可能是思想比较单纯,但他现在也已有了自己的主见,知道自己不能做和稀泥的人,一面答应这些文官一面又讨好陛下,因而,只直接说道:
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让这些表面正义凛然实则自私自利的清流文官们,资产阶级代表们轻易得逞,不想自己的皇权轻易让位于文官集团,也是因为,他现在还无法确定朱载垒适不适合做大明未来的皇帝!
朱厚照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也如洪钟巨鼓般敲响在夏言的耳畔。
但这并不够!
朱厚照承认自己这位长子在很多方面其实还算不错,譬如才干与品性。
或者再简单点说,朱厚照还不确定朱载垒有没有敢为天下百姓出头的正直与勇气。
所以,夏言听了朱厚照的话后很受触动,忙拱手道:“臣,夏言,谨记陛下训示!”
“国朝已非建国之初,那时的百姓只知耕作,那时的士子只知读书,大明无非二三事也,内阁也无非君之文书而已,而今天下,非君王懒怠才使辅臣为实相,而是国家事务日益繁杂,需要辅臣为实相,我夏言得有做宰相的觉悟!”
“这是朕的责任,朕不想有负于天下,但是,这不是你的责任,你这个首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朕希望你明白,不是催促朕早立太子,而是避免朕在选择立谁为储这种大事上操心而无暇顾及朝政时,你替朕主持好朝政,毋使朝野怠政!朕不希望你做第二个……王鏊!做百官们的代言人!”
当然,朱厚照知道历史上的申时行之所以会这样,和历史上夏言、张居正有担当的首辅下场比较惨也有关系,使得申时行也怕了,而不得不明哲保身起来,既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文官们。
不过,朱厚照现在的大明没有这个问题,从马文升以来,还没有一位首辅受过惩罚,即便是焦芳都能善终,甚至连张璁这种得罪了全天下所有阶层的,他都硬给了最高的荣誉。
因而,朱厚照只对夏言说道:“夏卿,何时立储,是朕说了算,立谁为储,也是朕说了算!朕不想从一部分人所请而立谁为太子!朕是在为全天下人选皇帝,而沉默的又是大多数,朕只能慎之又慎!”
夏言心里想明白后,就一掌重重地拍在了楠木椅上。
即便是他选择萧规曹随,准确的说是,张规夏随,很多人也只是非议他比较软弱,没有质疑他的道德与能为。
朱厚照还不能确定他能不能为民众利益出头,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国家和民众的利益。
但是,现在皇帝陛下朱厚照的警示让夏言认识的自己不仅仅软弱,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好像当的还不称职,朝政如果荒废不仅仅是因为立储之事久而未决那么简单,和自己没有做好帝国宰相的事有关系。
“陛下对此已有批复,立储之事,五年之后再议,你们着什么急,内阁乃中枢重地,你们又都是朝廷各部院寺监之重臣,
让政务荒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