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之后,仿佛背负了同乡之间惺惺相惜的宿命,卢景州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她身边,因为比她早来一年,加上本身资源背景好,卢景州在学校里也混得开,他能带给江夏的帮助只多不少。从一开始的食堂偶遇,到后来选课指导,她和卢景州之间的接触越来越频繁,大概也因为卢景州非常巧妙地控制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江夏并没有感觉到被冒犯,
然而她并不在意,不如说,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身遭的变化,自从母亲死后,自从与江浔分手之后,她就把自己锁进躯壳里,不在乎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晴是雨。
她只是想一个人安静地过完大学四年,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只需要在乎自己的感受,不需要去考虑别人,把自私贯彻到底就好,偏偏有人就是要入侵她的地盘,而她又没有办法轻易拒绝。
还要作为姐姐照顾他,来弥补自己所有犯下的错。
等江夏捡完最后一样,卢景州上前把东西递还给了她。
毕竟是初来乍到,她带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那时候学校负责迎新的学长们远远见到江夏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但凡靠近一点,就会光速打消搭讪的念头——那个女生太冷了,一个人背着一个包还拖着两个行李箱,把手上斜绑着一床棉被,却没有透露哪怕一丝一毫的求助意味,全身上下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在说谁?”彼时一个身影刚从辅导员办公室回来,在他们背后问道。
很快,在一众男同胞意味深长的视线瞩目下,卢景州和江夏搭上了话。男同胞们只叹有些事情高富帅去做就是不一样,人比人气死人,却不知道他们原本就是高中校友,更不会知道卢景州曾是江夏的“初恋”。两个同乡人他乡遇故知,或多或少难免动容,就算江夏婉言拒绝,卢景州也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
她已经辜负过一个人了。
只是这个社会可以和事脱节,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却永远无法断绝,江夏的不合群,在一些人眼里逐渐变味成了清高、自负、欲擒故纵,四人间的宿舍,除了她,另外叁个都是Z大所在的嘉源市及附近考来的学生,一开始还有人会与她说上几句话,慢慢地,其他几人形成了小团体,只有她成了独行侠。
人说大学就是一个孩子的最后狂欢,走出那道校园大门,从此就要面对一个成人的喜怒哀乐,所以很多人都会抓紧这最后的机会挥霍,把大学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但那一定不包括江夏。
听着卢景州一路为她介绍过来,再漠然的她也不得不抬起眸子,在宿舍楼前与他道了谢。
话才说到一半,江夏背包的拉链就因为她调整搬运姿势勾住了衣服,一瞬间被扯开张了个大口,一堆有的没的撒了一地。
但有人闯进了她的黑夜。
谈恋爱……吗?
“不用了。”江夏提了提背包,“我自己可以,已经很麻烦学长了。”
不仅仅是冷漠,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有学长和她搭话,被拒后回来总结说她:连眼神焦距都没有。
良久,她站起身,路灯照亮了她身周的轮廓,她逆光在夜色里渐行渐远,那是去往学校的方向。凌晨的街道空空荡荡,思绪也跟着沉淀下来,她想起她拒绝卢景州,下车把他送去酒店时,那个的士师傅对她说的话——
时间回溯到去年九月大学开学,江夏以应该照顾弟弟为由,拒绝了父亲送行,只身一人来到Z大。
“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叫学长太见外了,我们好歹是朋友一场,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你小心,我来。”
“那边是朝日楼,平时一些大课都在那座楼里上,再后头是逸夫楼,学校的图书馆……”
[小姑娘,叔跟你多嘴一句,人家小伙子也不容易,既然谈了恋爱,就对他好一点吧?]
那个人闻言望去,目光微微一顿,随后走向她。
“还是我帮你吧,反正我也不收钱。”他盛着笑意看她,目光疏淡,没有刻意的笼络却也没有拉远,而是停留在一个不冷不热刚刚好的地方。
她尴尬地蹲下身收拾,卢景州也弯身帮忙。
见到来人,同级男生们匆忙解惑,指向远处正在调整行李的江夏,七嘴八舌以表遗憾。
江夏犹豫了一下,最终说了声,好。
可惜了这一身美色,众人扼腕。
“没事,我可以……”
“帮你拿上去吧,今天迎新,学校特许。”他温文笑道。
捡着捡着,他的手在一块男士护腕上方停驻,眼色短暂沉了沉,很快默不作声地拾起来。
她把自己困在一个唯我的小世界里,回到了当初死读书的那个她,或者更甚。不参加社团,不结交朋友,脸上甚少有笑容,在外人眼里,她就是Z大的一缕幽灵,除了一张养眼的脸还能挽回一些印象分,不然真的是连猫狗都嫌弃——她本来就是猫狗都嫌弃的体质。
“欸,没用的啦景州,你去了也……”
是晴是雨又有什么意义?反正,对她来说都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