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是人之常情,可江浔知道,对他动手,只会让姐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再度掀起波澜,那不是现在江浔想见到的事情。和卢景州多说无益,他今天来,为的是让卢景州知道,姐姐不是孤立无援,也是为了表明一种态度,如果卢景州再妄图控制她,他不会善罢甘休。
江夏不是懦弱,她知道所有后续随之而来的风波,她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
“那你去告我啊。”卢景州轻描淡写地勾唇。
江浔抬起头,目色清明,一眼到底。
“你真以为我们什么感情都没有,那她又怎么会做我的女朋友?你的宝贝姐姐在大学里有多依赖我你知道吗?”卢景州笑了笑,“她说什么你都信,那你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她让我把她抱上了酒店的床?是不是任由我解开了她的衣服?她拼命反抗了吗?没有,我进去的时候她连动都没动——”
外人眼中的完美男友,优良家世,好人缘加上无可挑剔的教养,精心准备了五星级酒店的香槟晚餐,甚至还购置了一部新手机送给自己的女朋友,她千里迢迢来酒店里等了他一个多小时,这样的你情我愿可以被定义为强奸?真的是可笑至极——恐怕说出去还要被人质疑“仙人跳”的可能。
海崖上的风在江浔话末忽然从他身后向着卢景州扑面而来,仿佛连这风都听从江浔的指令,要给卢景州施以颜色,风动石在罡风中摇晃作响,风与石一前一后裹挟着他,风声、曳动声戚戚,如泣如诉审判他的罪行。
“既然姐姐决定当你不存在,我会尊重她。”
他想杀了他,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了无数次,他想,如果这个人消失了,他那无处安放的恨意才得以宣泄,姐姐的阴影才会随之散去,何况眼前这个人毫无悔意,死有余辜。但是……
“——你他妈给我闭嘴!”有一瞬间,卢景州的脸色铁青。
“她可是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走。”
他见江浔要走,忽然低低地说了一声:“那天,可是她自己来的酒店。”
“我和姐姐再如何,那也是两厢情愿,道德上被人谴责罢了,你呢?”
卢景州一贯自持的脸上出现了裂痕。
说到这里,江浔低声笑了笑:“你给她发消息的那天晚上,她睡在我身边,所以回信息的人是我。”
长地吐出一个字:“真的可悲,又可笑。”
“像你这样的垃圾,做的孽不会少,不用多久就会自食其果,你不配让姐姐去操这份心。”江浔说,“与其把心思全花在你身上纠缠下去,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去想你是谁了,这样反而更好,她本来心里也只有我一个。”
这一刻的江浔犹如神祇,卢景州眼前的他,褪去了周身青涩的少年气,俨然一个沉着又充满威慑力的男人,成为这片阴霾天色下独有的光明。
江浔绷着脸听他一字一句的叙述,每个字眼每一句话都像生锈的刀刃生生剐过他的心脏,留下的不仅是钝疼,还有无法愈合的伤口。少年眉头紧皱,白净的脸因为怒火而憋红,那双拳头攥得
“强奸犯死不足惜。”
他知道,这些话可能显得他孩子气,但他想说,想要看这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王八蛋被打击得自我怀疑的样子,对这种人,可能精神上的羞辱远比肉体更甚,他就是这么觉得。
江浔原本转身的动作停在了半途。
那些声音嘈杂不堪,令人心乱。
可是江浔不知道,他对卢景州,对这件事背后的零零总总一无所知,他有的只是那一腔孤勇,无论是弟弟想保护姐姐的心情,还是身为恋人想要保护另一半的执着,促使他站到这里,面对一个根本没有心的怪物。
卢景州因为他的话沉下脸来,他可以无视一个人气急败坏的侮辱,却不能忍受别人的讽刺或是同情。
卢景州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面临绝对力量时,所有的小聪明,都不过蚍蜉撼树。
“所以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你,你甚至不配留下一个名字,卢……算了,我记不得。”
话说出口没多久,他的神色缓和,重新勾起了令人厌恶的笑意:“强奸?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还是她这么安慰你的?所以说高中生就是好骗,你大可以把这句话说出去看看谁信。”
江浔微微垂下眼睑,虚着一双眼,仿佛居高临下看向卢景州:“也难为你活了二十年,竟然不知道强奸是犯法的。”
海崖上明明有风,可气压越来越低,空气黏稠得宛若实质,让人透不过气。
“但我警告你别再纠缠她,她可以对你视而不见,我不会,毕竟——”
“我信。”江浔强忍着怒火,几乎随时都要被眼前人点燃,“她不喜欢你,她不愿意,那就是事实!事实和别人怎么想没有半点关系,和你是不是她男朋友也没有半点关系!”
只有江夏一个人认定的“强奸”,那就会成为谎言。
那你,去告我啊?
“我想了想,不用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