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还疑惑清风观的真人道长不成?一会儿时辰就到了,祭司都预备着了,错了公爷上路的时辰可不得了。”
沈嵩和王氏都明白了,何氏的心可真够歹毒的。
王氏知道自己也拗不过这个黑心烂肺的继母,只是恨恨地说:“公爷生前最疼爱云娘,你却生生不让孩子去和祖父见最后一面,这孩子如今得多么伤心!本就是从豆蔻年纪就早慧的能人,一路操持着侍奉公爷,咱们做媳妇儿的都赶不上她在老人面前尽心尽力,你如何能作出这么狠心的事?云娘若是悲愤出个好歹,落下什么病根,等你入了黄土,拿什么脸面去见沈家的祖宗?”
王氏平素为人朴实乐观,莫说是与人吵架争执,就是对一些偷懒耍滑的下人,教训起来也都不怎么动怒,这番话她说得愤恨不已,灵堂前的主仆和来宾都没见过王氏这幅样子。
沈嵩其实心里比王氏还要愤怒,但是如此丧仪已经很是寒酸,不知道昔日往来的那些京中勋贵们要怎么嘲讽和编排沈家如今的不景气,这个时候沈书云的事便不能大张旗鼓地起争执,于是沈嵩上前拽了一下妻子的衣袖,对她低声说:“时辰快到了,咱们出殡回来,去看看云娘子,抚慰一下孩子便是了。”
何氏听闻,有些得意,灵堂前也不能发笑。此时她看着还有不足半个时辰就要摔盆给公爷送葬,便唤人去绿野院请沈书露和沈霄。
与王氏所有事都喜欢锻炼沈雷去做不同,何氏对自己的孩子一直都是娇惯和代劳,今日灵前的许多琐事,本来沈书露和沈霄都理应帮忙,可是何氏心疼自己的亲生子女,是不舍得让他们劳碌的,到了时辰把他们叫过来,脏活累活反正有沈雷顶起来。
“吴有恩呢?去把霄哥儿和露娘请过来吧。”何氏回头,却发现刚刚还在眼前晃悠的吴有恩不在了。
分明刚才还低眉顺眼地在一旁听候差遣,怎么这时候就不见了?
何氏又找了找,却依旧没看着吴有恩的人影,她问身边的嬷嬷,嬷嬷称也不知道吴院护去了哪里。
何氏只好让自己不怎么喜欢的曹管家去把霄哥儿和书露喊来,想着待会儿见了吴有恩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丧仪忙得她脚不沾地,这个狗奴才却不知道上前候着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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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趴在西纱窗前,听着外头唢呐和锣鼓,以及震天的哭腔,双手合十,朝着灵堂的位置祈求。
她祈求荣恩公在天之灵能看看沈书云的境遇。生前是大权臣,死后公爷的魂灵也应该是疼爱大姑娘的。
思夏给沈书云端来了茶水和饭食。
昨日吴有恩虽然让几个家丁严加守卫,却也让厨房给沈书云送来了粥饭。
被禁足以后,念春和思夏还有拂冬都士气低迷,她们以为沈书云会被气得一病不起,然而没有想到从昨晚开始,沈书云反而开了胃口,吃得比平素还要多些。
今日一早,思夏就又对门口看守的人提了要求,一大早就给沈书云送来了早饭的食盒。
曹管家兴许是已经知道了沈书云的遭际,唯一能做的便是叮嘱小厨房给沈书云预备了丰赡的早饭。
思夏把碗碟摆放齐整。沈书云便坐了过来,认认真真地吃起来。
从小沈书云吃饭就很有世家贵女的仪态,为了保持身段,吃得也很少,早膳也不过是一碗粥就糊弄过去了。
但是念春看到从昨晚开始,沈书云吃饭的样子就变了,依旧优雅,却多了一份认真的规训。
就连灵堂那边传来的哭声和依仗的鼓乐也没有让沈书云停下来用饭。
沈书云听着外头仪仗似乎是出了府,便知道按照民俗中所说,祖父的魂灵在父亲摔碎瓷盆的一刻,就应当是离开了这个家。
这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悲从中来,摸摸脸上,却根本没有泪痕。
念春过去给沈书云递了一杯漱口的茶水,坐在了她的对面。
送葬的吵嚷渐渐减弱,沈书云也吃完了,拿起茶瓯喝了一口,素手遮住半张面颊,如同往日一样芙蓉摇曳般气定神闲地将漱口的水轻轻吐入一旁的建水里。
“你看我干什么?嫌我吃得多么?”沈书云神情带着疲惫,但脸色已经比昨日多了些光泽。
“没,姑娘有了食欲是一桩好事。”念春还是疑惑于沈书云的模样。
悲伤是悲伤的,但是却又让她感觉到不太寻常。
“奴以为,上房圈禁了姑娘,会把姑娘逼出好歹。还好……”念春碎碎地嘟囔着。
“过去,我最不敢想的就是有一天祖父仙逝,我的日子会怎么样。但是到了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才觉得,若是不肯好好活着,倒是会教祖父不安心了。”
沈书云这样说着,也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生命里确实得到了祖父的血脉。祖父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两军交战,生死是要瞬间置之度外的。
这份慷慨,沈书云曾经以为是只属于男儿。如今看来,祖父说的不错,她才是得到了祖父衣钵的人。
祖父生前对她最后的嘱托,是守住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