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儿和璟儿生得相似,谁人不知?便有奸夫,那也是你!”
“他两个生得都像你,年纪又小,怎能认得出来?况且知道珏儿来历者,天下如今只有我一人。那些人证物证被我藏得妥帖。想来伪造一份供词,说你与管家仆人偷情做戏并接连生下两个孩子,也不是难事。只是可怜了我们的亲生儿子必然要横死了。我是不忍心的,你说呢?”
她瘫软在钟旻膝上,不住流泪。
钟旻见以吓住了她,转而温言细语道:“娘子细想,倘若不是我发觉此事,你岂非要同凶手鸾凤和鸣一生,没得做了个糊涂人?二郎身死,倘若是换作我姐夫来查案,发掘了你父行这般糊涂事,又如何能善了?我感怀漾漾为我生下孩儿,替你抹平。从此你落得清静,好好将他们抚养成人,京中铺子也一并交给你,和在闺阁之中又有何不同?”
他虚虚实实地娓娓道来,威逼利诱,竟将徐浣唬住,渐渐止住了啼哭。她暗道:“钟玄朗在朝为官,如今我无凭无据无官无职,便是状告他,也要滚一遭钉板。倘若事败,倒连累了我父和老祖母;倘若事成,又害了我儿性命,全家也落得脸上没光。若我有意争执,他便也扼死了我,说是殉情吊死了也无人不信。我又何必为那等禽兽害了自己性命。”
于是将信将疑地问他:“既然如此,我且问你两事。当初真是钟昱有意奸淫,如今又是你谋死了钟昱?”
钟旻笑道:“这等杀头的事,我又何必骗你?若是假的,我不如推给别人身上,只说替你找借口判死了此贼人,也能赚你上钩,岂不便宜?如今反倒要担心你揭发于我——倒也不妨直说,我入朝就是在大理寺做文书,判案查案都使得,人证物证两周全。你要执意叫嚷,我反倒得送你一程,让你们立时团聚呢。只是舍不得卿卿,也不忍让璟哥儿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再看钟旻,竟觉得一半是艳皮俊骨能食人的恶鬼,一半是面目可憎惹人恨的情郎。心如油烹,身似火烧,半晌后才低声又问:“二则,我且问你句真心话,你与我朝夕相对,有无一丝真情?”
钟旻沉默不语,良久后才悠悠道:“熟识的人皆道,我最通刑名诉讼,爱读《昭明》,颇擅写柳,爱喝上等的金骏眉,不喜服饰奢华,最尊崇我岳父。其实也不尽然。我通刑名不假,多半却也是岳父做的名声。爱读《昭明》又擅柳不过是因为圣上青睐。我实则并不爱喝茶,只是困极了才喝金骏眉,不好与同僚闲谈时无话可说才做了功课。又只皆因我家经营绸缎,怕人说商户出身,只懂得与民争利、官商勾结,才避着华美绸缎穿。”
她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问:“那岳父呢?”
他俯身贴在她耳边答:“我正室夫人确然是个贤淑的佳人,故而我也爱重她。不过当年议婚时,确有阁老家的来提亲被我回绝了。我岳父虽只是三品的大理寺卿,我却只愿与他家结亲,只因唯独他家是个独生的闺女,不愁岳丈不上心,是以这才择定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点了点头。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倒难为他真正说了一番心腹话。难说是真情抑或假意,钟旻并非对她的才色无动于衷,只是他也确然是为着自己的财产才来谋划这一遭。
倘无这份家产,便是见了同样颜色,多半也不会甘愿冒着险来与她斡旋。又或言,倘若她与钟昱真是对恩爱夫妻,怕也逃不过早早守寡为人鱼肉的命运。
钟昱确然是个笑面虎中山狼,谋的是她家产和美色。钟旻心性不下于他,只是未得其时先行下这样的恶事罢了。
她暗恨道:倘若只舍我一个,也算前生未修成圆满功德,今世各自偿债。却只恐怕普天下的女郎,莫非都早已被群狼环伺了罢!
于是此一夜漫漫,睁眼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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