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渺渺出生不到半个月的时候,姜树被派到外省的项目基地,他们领导挺器重他,承诺结束外派任务,回来就给他升职加薪。
姜树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孩子太小了,如果离家时间长,他怕韩砚清一个人太辛苦,但是这个机会确实也难得,韩砚清让他不用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和渺渺,最终在她的鼓励下,他就去了。
公司专门租了房子安置外派员工,十来平米的房间,左右两边各摆了一张单人床,姜树与另一个同事一起住,床中间安了个火炉,那边天气有些寒冷,他们就弄了点煤炭烧着取暖。
某天中午,姜树应酬完回到宿舍,就他自己一个人,他喝了点酒,头晕目眩的打算睡一觉,火炉上有个水壶,姜树没管它。
他睡着后,没过多久,水壶里的水就咕噜咕噜冒着泡,顶着水壶盖,烧开的热水大股大股地溅到炉盘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可姜树睡得太沉了,他压根没听到,直至后来呲呲声彻底没了,那点儿明火统统被浇灭。
等到同事回来,一开门,闻到那令人窒息的气味,赶紧开窗通风,然后去喊姜树,却发现他已然没了呼吸。
“在接到消息时,我浑身都在发抖,完全无法接受,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韩砚清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在见到那具冷冰冰的尸体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世事无常,无论怎么哭喊,姜树都已沉沉睡去,永远不会再醒来。
她记得当时流了多少泪,也记得医院的太平间有多阴冷,更记得姜树妈妈指着她愤怒到极点的嘶吼。
“我们本来给他安排好了未来,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大好的前程,可你偏偏要插一脚,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他,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克死了姜树,你满意了?!”
说到这里,韩砚清有轻微的哽咽,贺铭泽看着她,下意识握紧拳头,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揪着他的心脏。
人没了,生活还要继续,只不过家里没了收入来源,韩砚清就得自己扛起担子。
其实姜树的公司是给了一笔不少的赔偿金的,但是都没落她口袋,全给了姜树父母,她没有去争一分钱,因为她能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钱留给老人养老也是无可厚非的。
“而且那段时间我非常内疚,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鼓励他去,或许他就不会......”
“不是你的错。”贺铭泽打断她,语气充满疼惜,“你不用把责任揽上身,这是个意外,谁都不想的。”
是啊,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没有谁能预测到将来会发生什么。
至于孩子,姜家对她恨之入骨,自然压根儿不会承认。
渺渺当时也就两个月大,经常生病,如果在外工作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顾着孩子,她不放心,所以在机缘巧合下才想着干点小买卖,时间相对自由许多,她寻思着等渺渺大点了再找工作也不迟。
也多亏了自己父母,帮助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不然她一个人恐怕很难顶得住。
“早点摊大概摆了一年多吧,后来就进了扬铭工作。”
她微扬起唇角,“说起来,也要感谢你。”
贺铭泽没说话,韩砚清看他眉头拧着,笑了下,“干嘛那么严肃?这些都过去了,我现在挺看得开的。”
她说的是实话,人生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经历的挫折与困苦不断教会人怎样去面对与放下,她现在能坦然地讲述过往,就表示她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做到百炼成钢。
忽然间“砰”的一声,夜空炸开一束烟花,紧接着五颜六色的花束争分夺秒地齐齐绽放。
看着窗外绚烂的色彩,韩砚清眼带微笑,“新年来了,又会是一番新气象。”
贺铭泽看着她的脸,看着那双比夜空不知道要璀璨多少倍的眼睛,柔声说:“是渺渺的爸爸没福气......”
“可能我和他......”韩砚清轻叹一口气,“夫妻缘浅,造化弄人吧。”
两人一起静静望着窗外,烟花一簇簇腾空而起,绽放的瞬间犹如一粒粒珍珠洒向大地。
但绚丽都是短暂的,就像再美的故事终究还是会落下帷幕。
几分钟后,夜空又恢复了宁静。
整理好情绪,韩砚清将水杯放到沙发侧面的小茶几上,然后站起身。
贺铭泽仰头看她,听见她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刚抬脚,还没迈出第一步,贺铭泽急切地拉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也会如烟花那般消散不见。
“别走。”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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