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0）

    果不其然，他开口说的便是和祈王有关的事情。

    他伸出手从她的头顶平移到自己肩窝，「宴会那次情急之中没看清楚，但在紫藤林一别时你才到胸口的高度而已。」

    说起来她愿意除掉皇后，为了墨家，为了于昊渊，也为了她自己。

    招宿见她这样子，也只是垂下眼帘道：「是奴婢让娘娘难堪了，奴婢知错。」

    墨染青进到曲径通幽处，整个人也被阴影给埋没。

    她刚才那十足像小孩子邀功的样子都于昊渊落在眼底，他只是想到相识之时，再到现在瞩目之刻，而皇后一退位，她的只会越耀眼越茁壮。

    这一带草木葱蘢，树大遮天，白日或许有宫人为了乘凉避热换道这里，但一到晚上，阴森隐密，风声呜咽，愣是看不到半个人。墨染青一边走一边想到上回她来，因为赶着去参加凯旋宴的缘故，当时遇完秦仲川心情受到影响，无暇顾及景色；今夜再来，怀抱着见人的心情，所以，也不怎么怕。

    「殿下现在人在洞明湖后面的甬道，有事要见娘娘一面。」即便在只有三人的空间里，小太监的声音还是放得很轻，「娘娘方便过去吗？」

    于昊渊现在竟然在宫里。

    小太监样貌年轻，照服装品级来看，肯定不是宫中哪个贵人身旁的红人，但墨染青却是知道他的，当初于昊渊曾将京华和宫里安插的人手告诉过她，让她有需要随意运用，这个小太监正是其中一位。

    就因为不服气吗……若是如此，她为何不能满足已经拥有的，反而争求更多，以至于那最后也成为她无法放弃入宫的一部分原因。

    那分明是自她懂事以来就在做的事，更高更高、还要更高……却突然不清楚原因了，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她说不出来，是觉得那不足以回应招宿的疑问。

    于昊渊唇角跟着漾开，「这么开心么？我还想这般临时找你，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麻烦。」

    「那是自然，我还在长身子的年纪呢。」墨染青表情神气，「况且我有长进的不只身高，殿下你看，我也能独当一面了。」她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也不知到底是想展示什么，或许是身上高贵的派头，对比她已今非昔比了。墨染青转到一半发现面前的人没有反应，才意识到这白月光那么微弱，能看到脸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能奢望它效劳其他。

    就算那个后悔，她根本还不知是什么。

    最初的疑问。

    她为何那么执泥于权势？

    前方似有一个頎长的黑影，她一时不确定是人是树，轻轻喊了一声。

    这下两人的轮廓都变得清晰起来，于昊渊若有所思的打量墨染青，过了一会，感叹一声道：「你长大了不少。」

    她收住脚步尷尬笑道：「真该建议陛下把这林子修剪一番了，否则任由这些树再长下去，这里怕要成为宫人口中的闹鬼之地了。」

    当然，祈王是在放假还是另有安排就另当别论了。墨染青披着暮色来到洞明湖后面，她停下脚步，远处有一列六人队伍正在行进，她的视线也跟随而去。偶尔，她能在宫里的士兵之中发现几个曾出现在军营里的脸孔，她明白，所有选择都是有捨才有得，捨弃权利，才能换来对方的信任与松懈。

    这里实在太暗了，于昊渊牵起她的手说句「过来」，带她走了一阵，终于在一棵苍树底下找到光源。那树的枝条不够严密，让月光突破防围鑽了漏洞，刚好横在他们彼此之间。

    墨染青沉淀一下情绪，想先和招宿道歉后再把自己矛盾的心情诉说给她听，此时外头却来了个小太监，敲了门得到了应允，迈着小步子进来。

    外头天色转暗，恰好今天皇帝已事先告知不会来用晚膳，墨染青安排几个心腹宫女留守招若宫，自己带着招宿出去。

    祈王想歇息一阵，皇帝自会欣然同意，不只同意，还会感到满意。这作为表明他愿意脱手大权，不因位高而独大，不因功高而骄矜，在这时功成身退，更表明了自己的忠诚。

    「再麻烦也会排除万难啊，我们都没好好见上一面。」墨染青的笑眼清亮。

    墨染青满心欢喜，黑暗中瞧不清于昊渊的脸，但气息是那样的熟悉，她加快脚步过去，到他的面前时，眼睛已成弯弯两道月牙。

    不再是当初那个汲汲

    自上回凯旋回京后，他卸下军务、上缴兵符，上书自请和陛下放了一个长假，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

    朝思暮想的人。

    忍不住又低低喊了一声。

    墨染青说完话便觉得自己失仪了，她哪里是针对招宿，她只是不知自己为何回答不出来而已。就像上回与秦仲川见面，她感到心烦也不是针对他，是因为她竟然迟疑自己有一天或许真的会后悔。

    人旋即就回身过来。

    「殿下！」

    墨染青突然有些气恼，「那又如何？权势这东西多少人毕生都在追求，我就算汲汲营营、贪得无厌又如何？放眼宫中，又有几人能够看得淡泊！这本就没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