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要改

    墨染青的唇角勾出一抹讥讽，「所以你才不相信她，因为你对她从不上心，根本就不瞭解她的为人。她是那么的好，那么的善良，便是被你冷落这几年也毫无怨言，怎么会去做那样伤风败俗的事？她当时身怀六甲，怎么能跟别人廝混？你还当真了，父亲，你还当真了……」她忍不住仰天笑了几声，好似那是天底下可笑的笑话，「就因为你的家门不能被败坏，就因为你的名声不能被玷污，就因为我母亲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的万千女人之一，所以你寧可相信下人片面之词，一意孤行草草处置了她！」

    「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吗？」

    墨染青在他的面前，直视的眼神里带着避无可避的质问，「你可还记得我母亲？」

    为何？就是不能相信她。

    或许就因为是这样，皇帝才愿意姑且相信她的话，陪她将计就计演了一齣好戏。敌明我暗，他藉故倒下后，那些暗里士兵的调动、皇城攻防的改变，一桩桩一件件都浮上檯面，真相呼之欲出，印证她所言非假。

    她觉得，世事的安排真是奇妙。

这等事！」

    她如果没有为了于昊渊的路除掉二皇子，就不会断了墨规年的路。

    「记得她跟你相处的时候吗？」

    不是宿命论，就是因果有相报，天道有轮回。

    那晚，发不出声音的，是她的母亲。

    但男子还是没有相信，甚至不耐烦再多听一言，他就那样轻轻一挥手，命婆子端来一碗落胎药。

    问完了这些，墨染青摇摇头，自己替墨规年回答了，「不，你不会记得，这个家的女人那么多，各个千娇百媚的，你怎么会独独记得我娘呢？你会忘记，而且一忘就是好几年，便是从我出生后的整整十年，你都没来我娘的院子！」

    墨规年又是一怔。

    墨染青淡然点头，「是啊。」

    没错，她想復仇的，不只是陷害母亲的真兇，不只是下了裁决的墨规年，而是整个墨家。

    墨规年又闭上嘴巴。

    那日那时，她在养心殿里将于昊渊和墨规年的计画全盘托出后，神情阴霾的皇帝也用复杂的口吻对她说出这句话。

    亲人谋反，一个人是要有多大的勇气还是多伟大的大义，才能痛下其手捨弃整个的家族，放弃那坚强的后盾与血肉至亲的关係？况且按计划来看，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这可是你的家啊。

    她的父亲啊……她真的

    「我、我那是……」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墨规年一怔，恍然明白，却更不可置信道：「你难道就只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才……」

    墨染青又想起那一天了，在今日温暖的冬日里，所有感受却像那晚的风一样迎面扑袭，很冷的风，掺着血味的风，被眼泪打湿的风，吹走母亲气息的风，包覆她的全身上下，从外到内、从眼到心。

    「因为你不相信她。」她说道。

    圆桌被掀翻，锅碗瓢盆兵乓掉落，成了一首杂乱无章的曲，饭菜残汁也混乱一地，溅到墨染青的的衣裙上，但她仍是纹丝不动。

    「你还记得她是哪一年被你纳进府的吗？」

    「家吗？」墨染青想了一下，摇摇头，声音像是漂浮在空中，轻轻，却瀰漫，「这里怎么会是我家？就因为孕育我栽培我给我这一切吗？还是因为这断不了的血脉摆脱不了的姓？父亲，这个家除了给我了不起的家世以外还有什么？真正给我家的温暖与关爱的，只有我的母亲……所以我的家早在她离世的时候，就没了。」

    当年那个夜晚，那个怀胎七月的女子在冰天雪地里用冻紫的嘴唇，一遍又一遍的辩驳，到最后喉咙都哑了。

    这让墨规年瞬间暴躁起来，指着她怒骂，「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她是被朱姨娘害的！与我何干？与其他人何干？朱姨娘都已经偿命了你还想怎么样？要全部人替你的母亲陪葬？你、你……你简直是疯了！怎能为了一己愤恨牵连无辜！」他激动的都快要说不出来。

    哪怕……查证一下也好。

    墨规年哑口无言。

    「还是说，你记得她的名字吗？刘心慈，你记得吗？」

    「你难道又要说，『那么多人说是她，难道不是吗』这句浑话？」

    墨规年表情变了又变，他虽被一番话堵得还无招架之力，却仍觉得一切荒诞至极，这在墨染青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你还是不能理解吧？为何我会为了区区一个刘心慈，就放弃整个家族，因为在你心里横量的一定是一个母亲怎么会比一个墨家带来的利益还要多。」

    墨染青却只是轻笑一声，「我母亲是怎么死了？就因为朱姨娘的计谋吗……能让朱姨娘就这样轻而易举害死我母亲的不就是因为父亲你执意又强硬的打掉她的胎儿！」

    他看到墨染青的眼底充满凄冷，朝自己一步步走来，踩着地上支离破碎的一切，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她就不会有机会扳倒墨家。

    墨规年就不会答应与于昊渊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