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希望能对自己漫不经心的放血,冷的空气被吸入口鼻,那些怪异色彩的针剂被挤出针尖,仿佛是她年少时写生用的水彩,冰蓝色的是镇静剂,乳白色是催产素,众所周知,元首对自己未降生的孩子缺乏母爱,需要针剂促进宫缩来加速胎儿的排出。
她的奶汁也流个没完,从饱满的乳房中汩汩流出的奶水,不必再由男人的手去挤压的变形才能榨出一两滴含血的蜜,在幻觉沉浮中,元首想起戈培尔家的孩子,一群可爱的小姑娘,最小的那个才到她的膝盖,她抱起一个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用膝盖模拟晃动的摇篮,小姑娘也对她轻手轻脚,贴着她的耳朵告诉她—爸爸和妈妈不让我们太闹您,因为您怀了德意志的孩子。
刺痛把回忆中断,随着药效减弱,她却仿佛要被自己吸入的空气给噎死,接着她甚至闻到一阵冲鼻而恶心的酒味,酒精棉球擦她身上因为针孔注射而发青的伤口,血腥味扑面而来,元首没有晕血的症状,疼到清醒,她的私人医生已经警告她,以她的身体状况,全身麻醉可能会导致大出血和休克性窒息。
她以为自己仍能对自己负责,在生产前一周依旧使用致幻类药物,因为她无法平息手脚的痉挛,接着元首在幻觉中看见自己的孩子,男孩,是她自己现在还迷信的男性继承人,小脸蛋,颧骨很高,嘴唇红润润的,她把脸凑过去,用深发蹭他的小脸,痴迷的听着他的呼吸,我的孩子,她喃喃道,我的孩子。
孩子的父亲是哪个精子提供者,那并不重要,连她的母性都来的那样的迟缓,但幻觉影响元首有了些许好转,她甚至不再进行任何离谱的性交,光怪陆离的性梦却仍然在强暴她,她忘记自己是在哪些元帅胯下作娼妓或是母狗,把孩子从怀里抱出来,背后的顶撞仿佛在搅一枚烂熟的番石榴或桃,但她作母亲了,带着欢喜与诧异,她面色潮红地把奶喂到孩子的嘴里,哺乳行为给她带来陶醉与享受,某种相依为命的感情联系使她突然想明白,她成为德意志元首并不是孤身一人。
随后她咬破舌头,口腔里泛起铁锈般腥甜,她的骨中骨,肉中肉,现在已经进入1944年冬季了,她处决了许多叛徒,以后妈妈能靠你吗?她在逐渐干涸的梦境中紧紧抱着孩子,色调在减弱,她意识到自己快醒了,仿佛抱着一块浮木,阿道夫.希特勒抓得如此之紧,忘记前先天她还骂这个孩子是杂种,它来的这么不是时候,但此时他是她继续生存并统治的希望,之前,她迷信的是自己,现在有了孩子,她惊奇地打量着他,并尝试对他以后的生命有所规划,但她的太阳穴好疼,此时在床上疼的翻滚起来,手一松,从自己身体里分娩出的孩子又掉回梦里。
她的腿在床上抽筋了。
灯光在闪烁,有人打开她薄薄的眼皮看她蓝色的眼球,她的眼睛在眼眶内拼命眨动,过了许久,她听见医生在喊元首万岁,原来刚刚的疼痛已经让她昏死过一次,她全身颤抖,周身汗涔涔的,连唇瓣都已经没有血色,有些发丝贴在她的双颊上,她双腿之间全是血,此刻医生请求给她打吗啡,她没有力气的打了他一巴掌。
滚出去,元首说,她的手被医生脸上突出的颧骨给硌痛了,她的乳房摇晃了一下,此时抓着床单,指甲在上面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她看到许多人站到自己床边,有死人,有活人,此刻她牙齿战战,把眼睛睁大,内心深处却渗出不知从何而来的蔑视,在斜着的镜子里,她望见自己的腿肚在一阵阵的发抖,她害怕吗?他们胸前的空洞与灰白的面容的确能让她做噩梦。虽然她早已在幻觉折磨下变的脆弱与歇斯底里,此刻想起自己与还未降生的孩子,反而滋生出报复般的强烈快意。
她的千年帝国即将连绵下去,随即她挪远目光,紧抓的手指从床单上松开,这个世界的轴心即是柏林,没有罗马,没有东京,连梵蒂冈的红衣主教都对她行纳粹礼,她有什么好怕的,她的上帝和她一样信仰种族主义,死人都无法触动她石头心半步。
但她…的孩子。
他是她卵巢绝无仅有的礼物与馈赠,她想起这个,窒息的情况好了许多,她脸上的光彩又回来了,此时蓝眼睛重新聚焦,她的侧脸如同大理石般光滑润泽,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柔情蜜意,她看着抖索的护士用剪刀与手术刀,血污沾上冷的表面,像热油般迸溅,那不是她的身体,所以她以某种重获新生的心态期待孩子的降临。
她弓起的脖颈堪称丽达与天鹅的复刻,有汗液顺着她的脖颈滴向暗纹的万字符,护士接来一桶一桶的清水,擦拭她平坦的小腹…孩子呢?孩子呢?
她仿佛从高处直接坠落,孩子为什么没有啼哭?随后元首命令护士把孩子给她看,因为她明明看到她们剪断了脐带,连胎盘都取出了,她不再供给自己的孩子血液与氧气,不再提供保护,想起这个,她心如刀绞,一时从那张淡蓝色的床单上挣扎起来,有人半跪下来给她擦汗与泪。
元首…有人壮起胆子,把死胎捧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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