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她是他的救赎

    也许人在临终前，自己那漫长的一生真的会如跑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在上演一遍。

    如同每一次他如约来获取情报时，桌上总摆着那么一碗白茶，在同样的位置，始终不变，彷彿那个位置是专门留给他的，独属于他的位置。

地看着他，「希望你能撑得久一些，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他转过身去，侧头冷睇了心如死灰的白鷲一眼，口吻幽深道：「收拾乾净，把人带回去。」

    陆易漠然地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把还在淌着血的刀，身上的西装也被白鷲喷溅而出的鲜血给弄得一蹋糊涂。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生活在最脏乱的地方、做着下贱工作的女人会有那样的眼神。好像无论怎么样的困境，她都能乐观看待，不会怨天尤人，也不会自怨自艾。

    拷问室里，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血红，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挥散不去，令人作呕。

    陆易吩咐完之后，没再管身后的动静，他逕自坐进车内后，脸上的冷然顷刻崩塌。

    也犹如她每一次微微抬眸并柔声唤道：「白先生，你来了。」

    「白……」

    ＊

    像是回到了第一次遇见秀雅的时候──

    可王秀雅不一样，白鷲想，那应该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清澈明亮的眼眸了。

    白鷲自己也是从贫民窟出身的，所以他非常清楚深陷贫民窟的人，都是一些走投无路或是失去奋斗与希望的可悲之人，每个人的眼神无不混浊而黯淡无光。

    室内的昏暗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陆易俊美无暇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甚至有一半因为光线的关係，而隐没在黑暗当中，给人一种高深莫测而不可侵犯的感觉。

    白鷲恍惚间，好像听见陆易说了什么，可他已经没有心力去分辨那些话。

    晓风拂过，月亮将落，只馀剩无尽的孤独与寂寥。

    既然如此，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为你手刃仇人的份上，也偶尔到我的梦里看看我？

    白鷲以为王秀雅于他，不过是颗棋子，可他的目光却总是会忍不住被那个女人吸引。

    王秀雅的长相并非张扬的艳丽，而是一种东方传统女性独有的温柔婉约，笑起来如同含苞待放的芙蓉，清新而娇柔，还藏着淡淡的羞涩，让人不自觉地想多怜爱她一些。

    他开始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不再只是单纯为了情报而去，每每总是等他到了那熟悉

    弥留之际，他在一片白光当中，好像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他觉得自己原本身上的痛楚都被剥离似的，明明应该要痛得生不如死，可现在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般。

    也许起先是因为好奇，后来是因为有趣，最后却是一种习惯。

    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王秀雅，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惊艳。

    「是。」

    陆易薄唇紧抿嘴角下压，随后又自嘲地扬起，带上了一丝苦涩。

    夜晚，寂静的街道中，只有刺骨的冷风逗留其中，那风中的呼啸好似带上了一丝悲伤的哀鸣。

    朦胧昏暗的月光照映在陆易面色痛苦的脸上，就连月亮周围都有群星相依相伴，而他陆易，到头来仍旧只有一个人。

    我都替你报仇了，这下……你多少也能瞑目了吧？

    至少让我知道你在那儿，过得可还好？

    哪怕，只有一晚，他也好想看看她。

    尽职守在一旁的下属各个噤若寒蝉，努力将自己的存在缩到最小，就怕自己没个分寸，惹到了这尊煞神，招来跟眼前这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同样的下场。

    好像看着她，骨子里头那些躁动的杀意都能被安抚那么一些。

    陆易见状冷哼了一声，当即就是一脚踩住他的手，并在地上狠狠地辗压着，惨叫声顿时响遍了整间拷问室。

    他疲倦地靠向椅背，轻叹了口气。

    但王秀雅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的眼神。

    陆易当即没了兴趣，他扔了刀子，转身就离开了拷问室。

    不过是简单的一个字，说到最后语尾竟带上了些许哽咽。陆易刚闭上双眼，后一秒脸上立刻多了两行湿润的泪痕。

    「咳、咳咳……你是来……带我走的吗？」白鷲费力地抬起已经扭曲得不成原样的手，伸向什么也没有的虚空当中。「秀雅……」

    当初白辰远在陆易手底下撑了一个多礼拜才撒手人寰，而白鷲终归是上了年纪，被陆易的人手带回去，不过两天的时间，身体就迅速衰败，呈现一副日薄西山的颓势。

    陆易的眉宇间渐渐染上浓浓的哀伤与悲凉。

    临走前，他对着还留在原地待命的下属冷冷道：「等会儿他还没断气的话，就送他上路。」

    白鷲觉得他的心绪好像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再之后，白鷲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彷彿方才那一声大叫已经将他最后的力气用尽。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微弱的气息已是进得多、出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