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恶化与希望

    窗外风景从耸立的新颖高楼到矮楼平房再到一望无际的田野风情，又从乡野古宅到城镇大楼，就像和缓平静的心电图一样，纵穿这块宝岛上。不变的是，天空依然灰蓝苍苍，无风却着实酷寒。

    在一处城镇下车，李苹电眼四扫人群，好不容易在人海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来，早餐。」李苹把装三明治和豆浆的塑胶袋拿给刚从更衣室出来的萧成胜，碎念道：「你已经好几天没吃早餐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跨年当天一早，李苹拖着粉色小型行李箱，上了火车后，踮起脚尖把行李箱放在上方的置物架，她解下围巾，松了一口气地坐了下来。好家在抢到车票，走道上没买到坐票的乘客挤得水洩不通，车厢内更闷壅。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萧爸爸很积极配合吃药和疗程，帕金森氏症和轻微失智的现象没有急遽恶化，这让萧成胜松了一口气，但现况还是不能松懈，必须绷紧神经。

    「我没有要跨年。」娟娟回答。

    有时候下班都会陪萧成胜一起到医院探望萧爸爸，萧成胜来回奔波，身子明显瘦了不少。

    「嘖！装什么年轻。」阿贵碎碎念，但江谦瑜已心满意足哼着歌做蛋糕淋面。

    「爸，我回来啦！」李苹拖着行李箱在人群中衝刺。

    自从陪萧成胜去医院探望萧爸爸开始，她才正式意识到父母会老这件理所当然的事，真正触及心里时，才审视自己

    「还早得很呢！」李苹挥挥手否认。

    「听说跨年夜会很冷喔，记得多穿一点。」

心昏睡过去了，没事没事。」萧爸爸说：「我等等要跟你妈约会看夕阳呢，别来吵我们。」

    「好，那把鲜奶油捞一些起来跟这锅搅拌再倒回去。」

    「你们都三十初头啦！早就不──」阿贵察觉到锐利的双人视线，越说越小声。

    「没，他跟他家人一起。」

    「回来啦！」李爸笑道：「我家女儿还知道回家啊。」虽这样说，但手接过她的行李箱，拖到汽车旁边，放置后车箱。

    「我要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看晚会直播。」江谦瑜歪着头，嘟起嘴说道：「因为我是年轻人，所以我有义务回答你唷！」最后一个唷字，还高一个八度。

    「唉唷！您女儿在外努力上课努力工作养自己馁！」李苹上了车，系上安全带。

    「我也是年轻人啊！」阿绍拍拍胸铺喊道。

    「李苹，鲜奶油打发的如何？」阿绍出声询问。

    火车缓缓驶离站台，窗外传来规律的况况铁轨声，乘客随着火车移动，微晃动着身体。

    「嘖嘖！我在问年轻人，又不是你。」阿贵指向少女三人，歪嘴说。

    车开往郊区，附近一田田农地都在休耕。在一栋透天厝前停车后，李苹望着自己成长的家，嘴角抹上淡淡的笑容。

    冬之甜点祭进入了尾声，忙乱的点心部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

    「阿贵，你这样已经得罪两个人喔。」江谦瑜拿着拌匀用的橡皮刮刀指向阿绍，再指向自己。

    「是啊。」他停下脚步，沿着河滨望向远的夕阳。「希望像你说的，也许会有奇蹟出现。」

    李苹望着他背影微微一笑。离上班时间明明还有一小时，萧成胜早早换好厨师服到厨房，开始每日的刀工练习，手上拿的就是她送给他的菜刀。为了早日接下爸爸的餐厅，不惜牺牲睡眠时间提早来练习刀工厨艺。回到家也是读书学习，多认识食材不同料理方式。虽然心疼废寝忘食的他，但其实更多欣慰的成分融在心底。

    大家一定会想说，只是一家小小餐厅而已，有需要搞得像三星级餐厅这么专业吗？这就是萧成胜坚持的地方，虽然只是一家路边小吃店的规模，但是萧爸爸的厨艺可是在地人人讚赏的料理好手，为了维持应有的水平甚至在水平之上，萧成胜压力自然可大囉。

    「一年又要过完了。」阿贵突然感叹地说，他将烤盘放入烤箱，调整温度。

    「好，谢谢。」

    李苹微笑点点头，阿绍也微笑回礼。

    「年轻人跨年有何打算？」阿贵问。

    「我跟朋友要去跨年晚会。」唐筱安说。

    「好。」

    「差不多可以见见父母啦。」

    「是啊，又要迎接新的一年。」江谦瑜也有所感触的认同。

    看着他这么努力的样子，自己也不想输给他。

    「萧成胜没有要跟你一起回你老家吗？」阿贵在工作桌另一侧问道。

    「我要去看日出！」阿绍笑答。

    「快要六分发。」

    现在能帮忙的也只有加油打气，跟监督他好好吃饭。

    「我要回老家。」李苹道。

    「小矮子，谢啦。」他摸摸她的头，说：「那我先去厨房囉。」

    「叔叔看起来很有精神呢！」

    会的，生命孤独但是很顽强的，李苹也望向冬天微暖的红夕阳，对着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