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伸过去,舒茗关上了窗户。
“为什么要这么做?”舒茗愣了一下。
严盛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不是,严叔你看!”舒茗的手一紧,这次终于将严盛拽得转过头去。
手心一阵发麻,他说不出是可能逃出生天的激动,还是对这现象背后隐藏的巨大力量感到恐惧。
但严盛没有空闲去担心那是什么。
“你能把整艘船包起来吗?随便用什么树枝、木头随便什么方式!——”严盛首先想到的就是这种笨办法,如果整艘船能化为一个封闭的“木球”,那么被抛下瀑布还有生存的可能。
他紧紧抓着舵盘控制方向,船身承受的冲击和震动都没叫他离开岗位。“水的桥梁”竟然真承住了他们的船体,托着水泥船飞快往下“滑行”!
他没有看到顺应地心引力笔直下落的瀑布,也不是那些湍急水流所形成的抛物线。
视线在流动水面上滑向更远处,极目所见的断层外全都是相似
——瀑布顶上的水面应该在那么远的地方就产生高度落差吗?
“你自己看外面——北面的断层落差显然小不了,水泥船冲下去都不用想沉和翻的问题直接碎了!所以只有用木头做”
那是一座由水组成的桥梁?
脚下船舱里传出什么人的惊呼和叫嚷,不过声音里听起来并没有危机感,所以严盛没有去管它。他一直看着船的正前方直到眼睛酸涩,虽然如今在这片怪异的水流上滑行,船的控制权其实并不在他身上。
水声轰鸣,舒茗探头下去又替他重复了一遍。
虽然比他经历过的所有“水流”都湍急,但眼前这座水之桥的表面流速绝对比不上正常的瀑布,更何况它的坡度还不及王家宅的山坡陡峭!
能下去!——
船头有一瞬间往下急冲,在水面上砸出大片飞沫。他看到敞开的货舱方向有什么东西飞出船身范围瞬间就消失在水流中。
“严叔!”一声大喝,然后他的手被人抓住了,舒茗的体温透过衣料传达到他身上,也稍稍唤回他的理智。
他咬牙,握着手柄的右手微微松开:“阿茗。”不再给船机施加压力,他回过头:“如果我吸收掉整艘船——你来得及做出一个把所有人都包起来的球体吗?”
断崖与下方远处水面的高度落差极大,但在上下两处水面之间,奔腾的水流架起了一座桥梁!从上到下的坡度宛若半座拱桥,又像一座并不陡峭的山坡,无尽的水流自上而下奔涌,表面虽激荡着白浪,却也能看到隐约泛绿的水面!
他想到刚才在地板上滑动的长凳,忽然皱起眉头。
他看着船头的飞沫,再看向船舷两侧流淌的深绿色水流,看着它们翻腾、涌动、激起白色泡沫在天光之下颜色越来越浅,甚至趋近某种翡翠的颜色。
“严叔你找我?”舒茗没半分钟就出现在驾驶舱里。
“那需要太多能量。”舒茗摇头。
咬牙,严盛将所有的自责和后悔从脑海里驱逐,他紧紧抓着舵盘奋力转向,并朝着天窗的方向大吼:“所有人抓紧东西稳住!——”
然而他这些方案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理智上知道这不是舒茗的错,但严盛还是无法克制地紧紧咬着牙。
由于船体的转向,水泥船比他预想中更早越出断层边缘!
严盛顾不上下面的人有没有回答,水流太急无法调整成船头朝上,而下“坡”时侧面承受水流冲击的后果更严重,他干脆竭尽所能在接近断层之前将船体重新调整到了直面断层的姿势。
他们从吞没大地的恐怖灾难中活下来,难道却要死在自己的错误决断里?如果他没有选择离开安置点,如果
浑身冷得仿佛被泡在冰水里,耳边瀑布一样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却和他印象中的“瀑布”不太一样。严盛没有去分辨这种不同,他的脑子在飞速转着,转过一个又一个荒谬的计划。
水珠从他先前大开的窗户扑进来,落在嘴唇上留下一点咸涩。
距离断层边缘已经不到五米,船身朝着断层的方向倾斜,被水流裹卷着以一个十分危险的姿势接近他们已经可以看到断层之外向下跃去的水面!
严盛忽然确信船下的水面并不是什么“瀑布”,它虽然从高处落下、虽然发出轰鸣却更像贴着某个看不见的弧形表面急速流淌,被不知名的宏伟力量塑造出来、违反物理规则的形态。
断层比刚才更近了,但至少还有好几米。
做不到无论自己还是舒茗,在这种宏大而可怕的力量之前,难道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啧”严盛握着操纵杆,边说话边在不烧坏船机的前提下尽量加速。“那光是室内呢?或者每个人——我家!你能把所有人都带去我家的那个世界吗?”
“真他妈成激流勇进了”严盛觉得他们的处境突然变得迷幻起来,水泥船被裹在一片飞沫形成的水汽云雾中,斜飞的水珠像是一场急风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