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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那里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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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见到了在这个村子里还想再见一面的那个少年。

    不知为何,当兵的总觉得这少年的身上,有股和自己合得来的劲头。

    陆为来了,走到了他的面前。

    当兵的问他:“你家里人怎么样了?”

    陆为说:“都埋了。”

    都埋在了那泥石松动的山头,或许下一次发大水,就会把坟头都冲垮。但能让人短暂地入土为安,这也算是陆为最后为他们做的事了。

    当兵的又问:“小同志,那你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

    陆为说:“回去支个火,弄点东西吃。”

    “不是…我是说,你将来的人生,想要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陆为迷茫地眯起眼睛。

    除了种地,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然后变老等死之外,人生还会有别的选项吗?

    当兵的再一次拍拍他的肩:“小同志,想不好做什么,就来当兵吧。”

    说完这话,当兵的就坐上车走了。卡车从刚经历过山洪的狭窄山路上摇摇晃晃地出去,陆为远远追望着车上的当兵的,他的心仿佛也跟着车开始摇摇晃晃。

    直到卡车消失在了山的拐角处,村民们唉声叹气地折返,回去重建自己的家园。生产大队的人看陆为还呆呆站着,过来劝他:“走吧,看不见了。”

    “看得见。”

    陆为喃喃着,突然往那座前几天刚被冲刷的山头上走。那座山,他走了很多年。白水村多雨,山坡总是泥泞湿滑,根本从来就没有过人走的路。

    可偏偏这一回,陆为好像在山坡上找到了路。

    他再一次攀登到了山顶。别人看不见,是因为他们在山脚。而他站在山尖尖上,那辆翻出了山头的摇摇晃晃的卡车,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当兵的走了的第二天,陆为去了自家的农田里。他辛苦种了一季的庄稼全泡了水,死光了。倒是有几条泥鳅从他的裤脚里钻进去,他剖了烤火吃。

    当兵的走了的第三天,陆为去了公社。

    找到人,他说:“我要当兵”。

    白水村很多年没有年轻小伙子去当兵了,要没有洪灾的事,公社正想挨家挨户地宣传呢。正巧了,陆为主动过来了。

    这小伙子,体格子绝对没问题。原本政审说不定是个麻烦,正好前段日子传来说,他那城里的爹也平反了,估计这兵能当成。

    先报名,再体检,最后政审。

    流程走得很快,陆为在白水村压根也没等多少日子,就被生产队的拖拉机带到了县里。文工团的女生载歌载舞,给他戴上了大红花,把他塞进装满新兵的卡车。

    这是陆为第一次坐车。如果卡车也算车的话。

    他分不清不同的卡车之间有什么差别,总之在他眼里,这辆车和当初当兵的坐着的那辆是一模一样的。他坐着当兵的坐过的车,这样的想法,让他久违地有了种自己在做一件对的事的感受。

    卡车把新兵蛋子们送到了市里的火车站,满满一车厢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大家聊得热火朝天。

    有人来跟陆为搭话,可被搭话这种事在陆为身上太少发生,他一开口,生硬又无趣,很快也没人想再和他讲话了。

    火车站的广播里放着李双江唱的《再见吧妈妈》,歌词朗朗上口,清晰入耳。

    再见吧妈妈,再见吧妈妈

    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

    陆为以前没听过这首歌,第一次听见,难免咂摸一番这几句歌词。歌词讲得正是军人离家从军的事,与他此时此刻的境地一致。

    他知道自己正在告别一些什么。

    告别什么呢,他说不清楚。总之应该不是妈妈。

    火车行驶的距离很漫长,一路上哐哧哐哧,翻山越岭,行驶了几天几夜终于到了目的地。

    大半夜的,有人敲着火车的铁皮,一车子人从睡梦之中转醒,揉着眼睛到了车下。迎接他们的是齐刷刷的手电筒光照,和一位一看就威严的接兵首长。

    直到这一天,陆为才知道自己来到的地方,叫作青海。

    他没有读过多少书,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生活在白水村。青海在哪儿?他毫无概念,可是他来了。

    新兵训练,想要三个月。

    来的路上陆为听同行人议论,说是刚入伍的三个月往往是最苦的,训新兵的老兵都可凶了,动不动就罚人。

    陆为还以为这苦能苦到什么地步呢,等练起来了,他很快发现那些都不过是小意思。无非也就是正课、练兵、半夜起来拉个练,要是这点劳累都不受,他吃着部队里应有尽有的馒头都觉得不心安理得。

    陆为从没觉得自己的生活苦过,当然也不觉得这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苦。

    尤其是实弹训练,头一回摸到枪的陆为,就爱上了射击的感觉。从前在村子里时,有村民家里有猎枪,但他没有碰过那玩意儿。到了这里,他才第一次感受到子弹从自己手中射出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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