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可没瞧出来。嫂嫂不是想皇帝哥哥了吧?”四贞手在腮上刮刮,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儿,目不交睫盯着嫂嫂,眼瞅着嫂嫂红着脸扭过去,“贤伉俪自从过了明路,就好得跟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一样……”刚要再调侃几句,小宫女通报,万岁爷马上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难为你。等许了人家儿就好了。现在你的亲事还要太后做主,要如愿,还得顺着她老人家。”金花抓着福全的手细看,跟福临一样贝壳样儿的指甲,修得干干净净,她才放心,乳娘没偷懒。她生怕自己如今精神短,顾不到。
金花笑说:“还早着,太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还是不信我们,上回她问,我们都回禀过,要到六月,热时候。”
四贞叹口气收住话,起身站着等,福全在怀里挣扎,不一会儿她的两条胳膊就酸了。
四贞行过礼,起身。金花看出来她抱不住福全了,对着福临嫣然一笑:“万岁,有几天没见福全了?抱抱罢!我看福全又胖了。”对着四贞摆摆脸,让她把福全送到福临怀里。
四贞抱着福全往嫂嫂身边走, 还没近前,福全先对着皇额娘伸开手, 滚滚的胖身子尽力往前探, 扯得四贞一趔趄,多亏她自小练的身手,眼疾手快,一手招住娃娃前心, 边把福全往皇嫂座旁放, 边说:“你这小子!见了娘就不要姑, 白疼你。”
金花拉着福全的小胖手, 见他还一直要往自己身上爬,笑着说:“好孩子,乖乖坐着吧,额娘怕是有几个月不能抱你。”
福临低头,金花双手把冠捧下来,置在身旁,腾出手来摸摸福全的后背,说:“福全害羞了?别拱你爹,你爹的衣裳娇贵。”拉着福临在身边坐下,能够到福全的后脑勺了,在娃娃耳边柔声说,“来,叫你爹一声给他听听,咱们会说话!上回额娘教过你不是。”
金花强撑起身子,双手支着往福临身边儿挪了挪,伸手到他光滑细白的颈下,拽着朱红色的绳头一拉:“福全叫您呢!万岁应一声儿。”
“胖归胖,这模样还更清秀了,妹妹瞧瞧,是不是更似万岁了?这眉眼。”皇后瞧着福全,忍不住就想起福临。明明早上她给他戴了冠他才走,可是这会儿她怎么就想他了。
“可不是,从起头就比别人显,三个月的时候瞧着像五个月,这会儿又像足月……每天捧着这肚子,可累坏人了。”皇后娇娇说一句,“要是赶紧生了,也安心了,要不提心吊胆的……”
四贞挤挤细长的眉眼,清俊的脸舒展开,笑着说:“走了,要不我还不便带着胖侄儿过来呢。”一边拍拍福全,“胖侄儿想额娘了是不是,最近老闹觉。”
“哎!”金花声音里像化了一勺蜜,浓得化不开,糯糯应一声
抱着孩子往金花身旁走,他胡乱招呼四贞一句:“妹子今儿怎么有空……”然后俯身对着金花抻脖子,“帮我……帮朕把冠摘了。哎,这娃娃一个劲蹭,不嫌刺挠地慌。”
皇帝一低头进来,抬眼看见四贞,一愣,回头瞅了眼外头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这起子奴才,越来越没规矩,都没提前禀告四贞格格也在。
“嫂嫂,年纪轻轻的,说这些,羞不羞。”四贞脸一红,垂着眼睛,细白的手握在福全肩上,轻轻揉着怀里的胖娃娃。
“还是福全让额娘省心是不是,能吃能睡……”皇后捏捏福全嘟嘟的双下巴,“长得结实,听说还会走路了?等三岁,就叫阿玛教你骑马好不好?”
福临见着小媳妇的笑靥,心里跟刚刚晒着的春日的阳光一样,暖洋洋,懵擦擦,还没回过神儿,手上已经把福全接住。福全认得他,一头扎进他宽厚的怀里,圆脑袋在他脸下转,一边“阿”“阿”,口水就蹭在他的朝服上。这一身衣裳,急急忙忙回来,还没来得及换。
胖娃娃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扭过脸来,瞪着跟福临一式一样的丹凤眼,浅浅的双眼皮的褶儿下一双懵懂的黑眼珠儿,缓缓看看额娘,又瞧瞧阿玛,疑疑惑惑对着金花含混叫一声:“额娘。”
“还要请你呀,虚礼,赶紧坐着, 在眼前晃得人眼晕。”皇后撑着身子往四贞和福全那边挪一挪, 对福全说, “让姑姑抱着你,跟额娘说说话。哦。”
捏帕子给福全擦擦口水,金花抬脸问:“妹妹今儿有空,是太后出宫了?”
“人生大事,当然要盘算好。关键时刻,得打起精神,哪还顾不上羞不羞,脸皮儿薄,找个女婿不如意,不如脸皮厚觅个如意郎君。”金花推推四贞,借着力朝后轻轻仰着,她腹大如鼓,坐着碍事儿。
“可是嫂嫂这肚子,瞧着可不就是该生了?”四贞知道嫂嫂有这怪癖,不肯给人摸,只远远瞧着,小声说这一句。
转进内室。
等屋里只剩姑嫂两个大人, 金花说:“妹妹,抱福全来给嫂嫂亲亲。”
四贞见她娘俩这样,伸手到福全腋下抱了他,在皇后身边坐下,说:“嫂嫂, 我坐了。”
四贞偷瞄了眼嫂嫂的肚子,仍垂着头说:“太后走前儿说,嫂嫂快到日子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