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夹鱼肉的筷子僵在盘边,周粥心里头说不出的害怕:“他用来挑鱼刺和剔虾线的家伙和拿进仵作房用的不是同一套吧?”
刚刚到手三星的沈长青不敢贸然发作,以免功亏一篑,只得把周身醋香催弄了几分,加上他辟谷不食,就干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用膳,实打实成了个“工具仙”。
沈长青感知到了,郁闷地拧了眉头,还想再开口争取一下,小灯子已经回来复命了。
没过多久,沈长青就听到周粥几不可闻地逸出一声喟叹,半眯着眼假寐,神情显得很放松。
“朕偶尔也有找御医来调理,你就不用——咝!”
小灯子果然机灵,先一步求证过了:“不是不是!奴才刚才也问了,御膳房那边专门备了一套。”
“陛下,御膳房说没来新人。那些鱼虾都是百里侍君每日起早贪黑处理好的。”
对面的百里墨眼尖,见状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周粥身后,掌心覆到她两边肩颈间的位置,笑道:“陛下你这是拆东墙补西墙,右肩酸疼只不过是身体对主人发出的警告,但这不代表左肩不劳累啊,得一碗水端平了按摩。”
“嗯。”沈长青颔首,直视她忽闪忽闪的双眼,一本正经地提了要求,“吾要你说,你很满意吾。”
“哎?你去哪儿啊?”眼角余光里的青衣窸动,周粥这才舍得把眼睛完全睁开来喊住已经到门边的沈长青。后者却不理她,头也没回地兀自拂袖而去。
从他开腔起就对一顿饭也没报什么希望的周粥也放下了碗筷,左手习惯性地按到右肩上用劲捏了两下。案牍劳形,吃亏的总是执笔的那半边。
青登时福至心灵,以为机会到了:“吾用不上那些身外之物,讨一言便是。”
“讨一言?”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反向表白?周粥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差点儿就要喜形于色了。
“那就多谢陛下了——”百里墨与周粥相识于年少,性子洒脱,非但不客气,还吃得特别起劲,兴致极高地把到嘴的鸡鸭鱼肉都给周粥当尸体剖析了一遍构造,偶尔瞥几眼沈长青,也是一副手痒的模样,直言这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自己想解剖的人都还活着。而他能想到浪漫的事,就是看着想解剖的人慢慢变老……
周粥闻言“哦”了一声,自感逃过一劫地松了口气,想着百里墨每天还得去大理寺点卯上衙,难得还有这份心。之前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又还是饭点,不宣他一道用膳似乎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搞解剖的要给自己按摩,周粥心里发慌,正婉拒呢,百里墨却没听她说完,手里已使上了五分劲力一捏,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于是半盏茶后,百里墨就坐定在了膳桌边,还是那一身大理寺仵作的官服,系着看起来就挺沉的金腰带。他这身行头,约莫除了沐浴就寝之外,其他时候是从来舍不得脱掉的。
“你……”心跳又有点不受控制地加速,周粥下意识隔着衣襟攥住了那滴本命醋,直觉告诉她这绝不会是什么单纯的闺房情趣,便谨慎且矜持地打了个折扣,“还算勉强满意吧。”
已经从位置上弹起来的沈长青指尖青光凝聚,又被周粥给打断按了回去:“好像还行?你再让他试试……”
自己忍辱负重,煞费苦心这么多时日想得到的两个字,百里墨居然如此轻易地就从周粥嘴里撬了出来,短短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沈长青的心态几乎崩了。
“说你很满意吾。”而沈长青则是生怕她反悔,催促似的,紧盯着她,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周粥当然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拘束:“无妨,正好有醋,熏一熏就淡了。”
“不语就不语,反正我也吃饱了。”百里墨像是很扫兴地一撇嘴,把筷子搁下。
“周——”
“满意,很满意……”周粥一脸享受地任由自己的脑袋随着百里墨按摩的动作,没什么原则地前后左右微微晃动,答得不假思索。
“这就对了,陛下。论对人体骨骼肌肉的了解程度,御医也未必比得上一个好仵作,更何况臣可是陛下亲赐的金牌仵作啊。”百里墨笑笑,似身后长了条条狗尾巴在晃,得意地斜乜了一眼不情不愿又坐回去的沈长青一眼,这才开始继续手上的动作。
“怎么样?臣这手艺,陛下还满意吗?”
“这长年累月的,浸了皂角苍术的味儿,影响食欲,陛下见谅啊。”百里墨嘴里说着见谅,脸上却是没半分歉意的,更没有多数从事这个行当者的避讳。
这家伙就算不吃醋,也够聒噪烦人的。沈长青深刻体会到了周粥的无奈,冷冷地对其吐出六个字:“食不言寝不语。”
这么一勉强,原本的五星好评又折成了三星。
只见他时而攥起空拳有节奏地捶打给肌肉放松,时而又用胳膊肘顶在周粥肩颈连接处最僵硬的地方抵着转上几圈,时而则只凭手指的力量缓缓捏按……
周粥想起身去追,却被百里墨一把按住:“陛下别急啊,你肩膀还没松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