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很有想法。

    “等一下。”武藤笑了笑，微微侧过了身，将钱先背到了身后。接着，他对有些不解的农户补充道：“你这里耕作的工具还在不在？或者，还有什么关于种植的书或者说明？也一并给我拿来吧。”

民的，总得有条活路是不是？没办法，只能先去县城里头投奔个亲戚，先讨口饭吃。”

    王良明懊恼地暗自抱怨自己太过胆小。日本兵只看了他一眼，便大致明白了他心里在纠结些什么。

    “先生是打算要这牛？”农户一听这话，便迅速来了兴致。当他意识到来这里的这两个人，穿着打扮十分得体，不像是一般的底层民众后，连回答他们问题的语气，也愈加恭谦了几分：“可以啊。我跟您说，这牛别看现在瘦不拉几没力气，喂上几顿，这劲儿可不是一般的足……”

    ……

    他心想，为了把牛尽快卖出去，这农户的吃相可谓是难看，连这么明显的前后矛盾都顾不得了。

    并且，令王良明惊讶的是，那牛居然不再伤心落泪了，倒是摆出一脸委屈的模样。乍一望上去，不如说，是在……

    ……

    频频示好。

    他在想，哪里有这样的？蹬鼻子上脸漫天胡乱砍价，全然不顾商品的实际价值该是多少。先前对这家人还抱有的一丝丝同情和理解，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全被消磨得无影无踪。以至于，他都快要动了去向镇长举报的心思。

    王良明想，这些话，倒和方才他们一家人之间聊的情况，都基本相符。

    “嗨，就这畜生，”一听到武藤提起了那头牛，男主人立马开始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抱怨道：“这几年收成非常不好。这畜生，每天还只知道吃，不知道好好干活。现在我们去县城了，也肯定不会再下地了。这丧门星的腌臜东西，趁没懒死，赶紧甩手卖几个钱儿。不然啊，我们就该没活头了。”

    王良明已然彻底无语。

    而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日本兵一反往常，居然没再讨价还价，痛快地从钱夹子里掏了四张崭新的钞票儿。

    “有，有，”农户连连答应道，嘴都恨不得快咧到了天上。他回答说：“锄头，犁，还有镰刀什么的。好像…还有之前剩下的一些水稻种子。这样，五百五十，一并给你们好了。”

    恍惚间，王良明好像看到，耕牛默默地听着主人数落它，眼眶里水汪汪的。紧跟着，就有两行泪水，滑过了它那瘦到棱角分明的凹凸颧骨，滴落到了地上。

    哎。自己也只能……默默地替这头可怜的牛祈祷了。

    武藤点点头，便指了指一边那头身上已出现了几条浅浅鞭痕的耕牛，继续问他：“哦，那这…干嘛这牛，呃，是不跟着走了啊？”

    这种年头，连动物都学精了，懂得要及时把握住机会。王良明不免感叹。

    武藤笑着抚摸了会儿它的脊背，转过身，问那男主人道：“这牛…你打算多少钱卖？”

    这让王良明心里面很是难受。他本想开口劝劝那个男主人。可转念一想后，农户先前的恶声恶语和凶神毕露，让他或多或少还是有点点畏惧。

    听农户跟那儿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家的牛多么能干，王良明不由有点鄙夷。毕竟，就在刚才没多久，这‘能干的好帮手’可还是‘只吃不干的畜生’。

    四百块钱。王良明扶着脑袋，头疼地瞪着不远处，那头正期待地望向自己和武藤的牛。他寻思着，这农户也是够可以，乍一看上去木楞，可归根到底，还是一肚子的生意经，挺会‘趁火打劫’。

    ……

    他见武藤又伸出手，在牛的脑袋和身子上胡咯（luo）了好几下，像是在安抚它‘受伤的内心’。那牛真的很精通如何博取同情，不失时地，用脑袋不停地蹭着飞行员的手掌。以至于到了后来，索性将头顶到了飞行员的胸前。

    日本兵当然是肯定注意到了这一点。男人瞥了眼农户，不打算深入追究这个，而是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讲：“我吧，在别处有位朋友。他们家现在正好缺头牛，能犁地的那种。所以过来看看。这不，正好碰见你了嘛。你看情况，出一个合适的价钱吧。”

    不过他明白，这种年头，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人人都在拼命挣扎着试图生存。耍这么一点小小的滑头，又怎么犯得着去认真和苛责呢？

    不出王良明所料，农户见到了钱，原本暗淡浑浊的眸子，顷刻间光彩四溢。他急忙上前，想赶快把钱收进自己口袋里。

    于是，飞行员轻轻拍了他肩头一下，笑了笑后，走到了牛的跟前，弯下腰身，直视着牛的眼睛。还挺神奇，那牛也抬起了头，和武藤对视起来。

    他有点儿担心，生怕武藤别成了个傻大个儿，会真被这个‘奸商’牵着鼻子走。不

    “这鬼天气不下雨，还能犁……”农户不自觉地嘀咕了一句后，却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种话，赶忙收住嘴。然后，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倍加殷勤的面孔，热情地讲道：“好哇好哇。那…四百块钱，这牛，还有车，让给你们，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