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距码头十几里外,很快将被尖鼻咀码头众人淡忘的哑仔正贴着轿车的后窗玻璃,满眼好奇地打量不远处的三层的红顶平房。
肥佬强知道他要私下处置这个来路不明的哑仔,清清嗓子唤手下人先回堂口。他起身拍去裤子上的尘土,指着地上满脸是血的条青,挠了挠鼻尖对黎仔道:“拖他回去,手脚轻点!不要整死人。”
阿明听罢,对众人道:“好,我清楚啦,就咁啦。”
一时场中寂静,无人发话。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原本低头沉默的少年面上难掩羞涩,白里透红的双颊越发娇艳,长长的羽睫半掩住明眸,不时用牙齿轻轻咬着柔润的唇瓣。他似乎不太敢与林展权对视,目光一直怯怯地落在对方手上。
林展权扫了眼正在道别的两人,对另一名心腹耀仔道:“同阿明查下哑仔咩人,快。”
他出言讽刺道:“是呀,哑仔死咗,第二日就有鬼帮你哋送三文治咯?”
邓嫂咬了咬唇,续道:“系呀,我哋见佢咁阴公,咪带返嚟比嘢佢食,比佢做份工养掂自己咯?点知系个扫把星,一开始就应该由得佢饿死喺岸边!”
港岛不是没有珍珠,相反,这里是东南亚一带海水珍珠的集散地。名贵的海水珠从产地国运入此处,品相顶级的将经由业界商会之手转做珠宝,最终售卖给上流人士,其间利润以百万计。正因其有利可图,向来与商人不分家的社团也涉入其中,且按各大字头虎踞港岛的位置进行利益划分。
当日,哑仔没有回邓记冰室,邓伯等人猜测他不肯再做便偷钱逃走,足足骂了两个小时的“仆街仔”。
阿虎与阿明对视一眼,出言安慰了邓嫂几句,又道:“哑仔佢无嘢明哥系想问一下,唔系佢做错嘢。”
邓伯让人送来两杯柠檬茶,捧到阿虎与阿明的面前,赔着小心道:“明哥、阿虎,真系误会一场,你哋即管问,问清楚同我哋无关就得啦。”
阿明看了邓伯一眼,询道:“你哋几时见到哑仔??”
“个哑仔有无话有咩财物?”
手下一众红棍、四九看不出门道,林展权和肥佬强却深知其中秘辛。如果他掏出的这些珍珠是正货,那以其少有的品相来说,价值绝对非同一般。
林展权合掌包住五颗珍珠,询他:“给我?”
林展权抬眼看着哑仔。
随即他走进店内,将邓伯唤到暗处,丢了一沓钱到他手上:“林生唔想其他人知道今日嘅事。有人问起就话哑仔揾到亲戚,唔喺冰室做啦。”
邓伯向来胆小怕事,在店前骂老婆邓嫂:“你要请人做嘢,就请个清清白白嘅!条仆街哑仔都唔捻知边度嚟!我大早讲过啦,唔好留呢条粉皮!家下好啦,佢惹到元朗话事人!哎呀,佢系差人钱定系偷人钱,万一系二五仔就痾捻啦,累捻埋我哋,听日执笠都似呀!”
邓嫂忙道:“无可能,嗰阵大眼同高佬将佢逞上岸,身上真系咩都无。明哥,唔信唔信你问高佬。”
直至阿虎领着红棍阿明过来,众人才知哑仔被林展权带走。
邓伯摇了摇头:“他嚟嗰时衫都唔多件,边会有钱!再讲,有钱洗喺度打工咩?”
哑仔闻言点了点头。
邓嫂闻言哭哭啼啼对阿虎道:“阿虎,我哋平时都无得罪过你呀,都系街坊你帮帮手!你同明哥讲,呢个扑街哑仔只系执返嚟做嘢,他哑嘛,又唔识讲嘢,我哋真系咩都唔知?!”
阿虎身手矫健,又在堂口挂了名号,邓伯与邓嫂虽然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反驳。好在阿明又询了其他事,才省去一场尴尬。
阿虎闻言有些不快,码头一带都知道邓伯邓嫂捡了个大陆哑仔回来,三顿稀粥就换得冰室一份劳力,赚足了便宜。如今对方被林生带走,竟然惹得一阵恶骂,着实叫阿虎心中按不下火。
三、(普通话)
“好好。”邓伯小心翼翼收起那叠钱,听阿明冷声道:“记住咪乱讲,管好把口。”
阿明闻言蹙了蹙眉:“珠宝之类嗰啲,会唔会系佢喺大陆带过嚟。”
她身旁一个瘦长的伙计赶忙道:“明哥,我做证。哑仔无可能收埋钱同珠宝,他训水池边个地板,啲人出出入入咩都睇到晒。他平时又唔出门,就喺厨房碌蛋挞皮,系呢几天先开始送外卖送嘅数都对得返。”
半晌,林展权扫了肥佬强一眼,平静道:“带条青走,照我先前讲的做。”
邓伯指着不远处的码头的垃圾堆:“十几日前咯呀,就系上个月十五嗰日,月亮好圆呀!嗰日我老婆去倒垃圾,见到有个人趴喺岸边,问佢嘢一粒声都唔出,仲以为系咸鱼结果咪就系嗰个哑仔啰。”
很快,茶楼二层剩下林展权和他身旁的两个红棍、以及哑仔与阿虎。
林展权饮了口阿虎添
于林展权而言,哑仔是大陆偷渡来的“灰鼠”;而于肥佬强等人而言,他是阿虎从红毛鬼手里救下的街边小贩。疑点正在于此,无论是哪一种身份,他都绝无可能掏得出海水珠,甚至还有五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