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与巴德的家相离不远,同样位于小镇的中心。常青藤爬满整个外壁,隐约露出深灰色的石料。门虚掩着,诗人侧身走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冽的香气。
“芙萝拉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被迷了眼”
“年轻姑娘就是抵不住那张脸,要我说还是巴德和玛丽不够”
也许是因为诗人的脚步太轻,后排长椅上两位妇人的窃窃私语飘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置若罔闻地拨了几下手里的琴,那絮语便立刻停止了——两个女人几乎惊慌地回过头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又露出意外的神情,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敌意。
诗人微笑着点头示意,继续拨弄着琴弦穿过侧廊,向半圆形后殿走去。
与圣城以及大部分教会下属的大教堂不同,小镇教堂的圣坛上摆放的并非光明神雕像,而是一尊天使的立像,翅膀收在身后,双手捧在胸前。祂的面容轮廓硬朗、喉结突出,是明显的男性形象。
诗人稍微走近,看清了雕像底座的提名:弥特塔隆。那是圣诗中的七位天使长之一,他生为凡人,但因为崇高的美德而升入天堂,又随后降临人间、希望将天国的福祉带回。大写的神名下还有一行花体的小字,还未等他看清,便被一人叫住了。
“先生!”一位高瘦的中年男人从圆室里迎了出来,“没想到您会在这个时候来。”
吟游诗人向他行礼:“是我迟到了,维克多神父。”
“这并不影响”神父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只是您正好赶上了晚祷,之前我在信里说要带您参观教堂,恐怕是要违约了——先生?”
诗人回过神来:“抱歉,教堂里的熏香美妙得让我有些走神。”
那是一种类似橡树的味道,但是树木本身并不会有如此强烈的香味。维克多身上的味道则更浓,幸好这气味并不刺鼻,反而令人身心放松。
神父低低地“啊”了一声,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一般:“这个其实”他右手捏住了牧师服的袖口,两根指头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布料:“是,教堂里燃的蜡烛是镇上的人特意为我做来驱赶蚊虫的。”
诗人用一种包容的眼神注视着他。于是维克多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您喜欢的话,晚祷结束之后,我会给您几根。”说完,就像成功写出答卷的学生一样,男人放松了下来:“那现在”
“我答应过您不参加这里的祷告,自然不会无理地要求留下。”诗人笑道,向神父询问了能够容自己留宿的房间,转身离开。
在他走出教堂主厅之前,参加晚祷的镇民已经陆续进了门。他们一改白日时热烈活泼的姿态,人人都缄口不语。逐渐减弱的日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石板地上,在他们的脸上反射出一种青灰色来。
月神的座驾在云层中缓缓地升至中天时,诗人睁开了双眼。
他起身,低头看了床头的几根黑色蜡烛一眼——那是晚餐后维克多神父遮遮掩掩地给他送来的。
教堂虽然久未有人来访,但依然给住客留出了几个最好的房间,而属于他的这间有一扇正对着中庭的落地窗。诗人没有点灯,向窗外望去,看见庭院的井边站着一个人。那人被树影笼罩着,低头望着井底。就在诗人凝视着他时,他似乎结束了这项活动,悠然向后山的方向走去,身形逐渐暴露在暗淡的月光之下。
弗洛并未说错,这镇上的夜晚冷得超乎寻常:那位神秘人不知是在冷酷的夜风中站了多久,漆黑的袍角竟然结起了白霜。他略微抬头看了看天色,兜帽与围巾之间露出一点白色的下巴和金色的发丝。
吟游诗人目送他推开了中庭与后院墓地之间未锁的铁门,也动身向后院走去。他顺着旋转楼梯从四楼下到一楼,在神父的房门前驻足,屈起手指叩了叩门。
整个教堂只有维克多神父一人常住,因此在镇上也只有白日才能听到从教堂塔楼传来的、报时的钟声。
厚重的木门发出低沉悦耳的声音,但并不足以带来令人满意的答复。
诗人等了片刻,沿着侧廊走进了教堂主厅。对神虔诚的信仰并不会让光明额外眷顾圣所,那尊天使的塑像此刻沉浸在了浓郁的黑暗中。
他从后走近雕像,一股腥味冲破了浓郁的橡树香。
在雕像背后的圣坛上,有人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杀死愚者!”
诗人绕到天使的正面,低头去读神名下的神职名。在圣城中,弥特塔隆的神职是神圣炽天使,但在这里,这个小山谷里的小镇中,祂的神名之下被仔细地刻着:“我们的唯一之神。”
吟游诗人抬起头,看到天使捧在胸口的手掌中,被人放上了一颗心脏。指缝间的粘稠血液被寒气凝固在了下落的状态中,仿佛尚有余温。
他礼貌地在胸前划了十字,离开主厅、穿过中庭,向黑衣人方才走过的院门走去。
那扇铁门不同于整个教堂原始朴实的建筑风格,漆黑的铁条被精湛地塑成一对翅膀的图案,不难想象两幅拼合时是怎样美妙的画面。然而此刻,一边的铁门因为前人并不细致的对待半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