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出门前往恣意楼一探,便瞧见紫翎自云翳中飞来。它飞得摇摇晃晃,离我几丈远时便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从半空中坠下来。
我接过它,喊道:“紫翎!”
一道触目惊心的剑伤在紫翎的胸腹部,羽毛掺上血色,脏污不已。它拿脑袋蹭蹭我,叫声也中气不足:“咯咕”
我冲回屋内,几年前的金疮药早已所剩无几。
紫翎的胸腹还有起伏,我轻拍它的头,道:“紫翎,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去花月出那儿,他的屋子里有药。”
我生平最快速度不过如此,远远地却见花月出院落通明如白昼。
我顿感不妙,以单掌拓檐,翻身落于屋顶。
叶碎寒拥在火光中,卸去内敛儒雅的包袱,他长眉斜飞入鬓,雍容张扬,自矜傲然。就连弯腰折下一株草药也引得身旁的近侍惊呼:
“王爷,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他将东西抛进那位近侍怀里。身边人适时递上手绢,叶碎寒也不接,只吩咐道:“天山之巅之险峻,唯有雪莲傲霜斗雪,有价无市。这花月出倒有意思,竟能将其栽培于这江南之地都给我挖出来,若找不到圣上欲寻之物,这些玩意也能给我们捞个从轻发落。”
簇拥着他的侍卫当即散开,肆意扫荡花月出的药田,将之糟蹋得面目全非。
我约摸数了一下,光庭院里就有百来号人。以一敌百,并无胜算。
屋内有人走出来,同叶碎寒作揖,道:“王爷,并无任何发现。”
叶碎寒摇扇,懒洋洋地笑骂:“好一个‘毒仙’花月出,藏东西的本事倒是精湛。将屋里的瓶罐也一并带走,本王在他身上损了这么多精兵”他并扇转身,语气骤然阴冷:“着实不甘呐!”
“去恣意楼!”
叶碎寒踩着人背坐上软轿,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涌向恣意楼。
月如钩,惨淡地照着花月出的院落。
我等人走远了再现身,目之所视一片杂乱萧瑟,不由满腹酸涩。
若是花月出还在,怎会容他们如此嚣张?
屋里已经被掏空了,什么都没留下。不少空瓶被遗留在地上,我一个个地翻找,最终也只能愤懑地将它们砸成碎片。
紫翎微弱地拱了拱我。
我松开收紧的臂膀,它费力地扇动翅膀,从我怀中飞出来,朝着叶碎寒离开的方向而去。我担心那道致命的伤口再度迸出血来,便伸手去捉它。
紫翎勉强躲过我的手,叫声也不再铿锵。它往前又飞了一段,扭过脖子来唤我。
它似乎有意把我引向某处。
看着这傻鸟挥动翅膀时愈加缓慢的节奏,由不得我犹豫,便蹬腿踏出轻功,张开双臂让其降落在我的肩头。
它的鸟头朝着恣意楼的左侧。
我乘风踏云,足下叶碎寒的军队蜿蜒数里,好似焚烧侵吞一切的火流,疾速地涌往恣意楼。我比他们更快一步到达那里,迎风而立在恣意楼翘伸的角上。
满天星霜,月轮皎洁。
狂风吹起长发,我迎太阴而立,俯视楼下浴血厮杀的战场——身披战甲的朝廷军正与坐忘守激烈交战。
坐忘守的动作有大幅度的迟缓,但仍以绝对的优势支配战地。他们无悲无喜、无生无死,就算刀刃穿透皮肉,也不会流出一点一滴的血。
他们只听命于斩尘,从不畏惧怯懦。反观朝廷军,虽有叶碎寒授予伏敌之法,但在坐忘守不依不挠的攻击下,还是略显疲态。
斩尘与断鞅双双立于台阶之上。
他们泰然自若,断鞅甚至抱着剑在玩自己的发梢。
道袍鼓风飘逸,乍看如仙,绝世出尘,他们悲悯地谛视屠戮,岿然不动。
紫翎蹭过我的脸。
我随它临空而下,倒行十余步,来到恣意楼后方。这里树影摇曳,鸦雀无声,除去坐忘守将朝廷军牵制在正门的缘由外,恣意楼的楼身为铁梨木,刀枪难入。若要绕开唯一的正门另凿他口,恐怕也得费一番心力。
其实叶碎寒也大可下令付之一炬,奈何火焰同天地一般不仁,视万物如等物,自当连他所寻之物也一并烧干净。
紫翎啄着地砖,我会意地按下去。它又跳去另一块,就这么按了十几块地砖,才弹出一扇暗门。
我侧身而入,发觉这里的构造与断鞅曾经待过的地下暗室无一差别。
身后的暗门缓缓合上。
迷雾重重,渺茫路路;烟卷如浪,源源不息。
连内力也无法驱散这白雾,但好在石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嵌着夜明珠,教人不至于连边都摸不着。我揣着紫翎,单手扶墙,并不怎么敢大步地往前走。
通道顺势往下延伸,不知尽头。
地下阴冷至极,唯有紫翎身上厚实的皮毛还有些许的暖意。这傻鸟也冻得发抖,缩在我的腰窝,咕都不咕一声。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地,豁然开朗。
密集可怖的寒冰丝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