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早餐吃得特別慢。
林楓世整副心思都投於坐在圓桌對面、吃著早餐的林由季身上,沐浴過後的她臉色被霧氣熏染出淡淡的緋色,散發著一股誘人的花香,加上只穿著白色浴袍,他有點邪惡地想像成二人在床事後在海景前享受著滋味的早餐,林由季吸吮指腹沾了吐司上的藍莓醬,而且不止一根,明明純屬正常不過的舉動,他卻一發不可收拾地思考著浴袍下到底是否一身素淨,仿佛只要拉開腰間的衣帶,就可以飽嚐被遮掩的美景。
忽然覺得喉嚨有點乾澀,於是大口喝了一整杯水。
「呵,有這麼渴嗎?」
她托起腮幫,另一隻手拿著吐司放到下巴之下。
他第一次看見林由季如此放鬆,如同居家般氣氛下添上幾分清爽的神采。
「由季,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他左顧右而言他「還是你有別的事情要辦?我跟德叔說一聲。」
她啃著吐司含糊道:「今天很累,只想回去宅著。」
「我跟你一起吧,順道跟爺爺打聲招呼。」
他抿抿嘴,還是忍不住問:「由季好像跟阿淳很熟?」
「是嗎?」她反問。
他突然有點煩燥地攪拌茶杯裡的紅茶,明明有很多事可以直接問,自己心裏卻畏首畏尾地擔心被發現那污蔑不已的心。對啊,總有一天她會和別的男人交往,甚至結婚生子,組織自己的家庭,從此和自己的劃上兩條平行線,各不相干,他不甘,為什麼要從此變得更稀疏的關係,如同一個陌路人,他知道這種感情不被充許,但他無法認定,這層蒙上血緣的關係,將彼此永遠拉在一起,又永遠地在情感中隔開。
「我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她放下刀叉,認真道。
「嗯?」
「你的未來姑丈,還早呢。」她笑一笑,如沐春風。
原本心裡一陣漣漪隨著「姑丈」一詞被一顆大石頭壓在深淵。
他默然凝視奶茶中升騰的煙霧,心裡嘆了口氣。
「由季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他將自己心裡埋藏已久的疑問吐出來。
「運動型的吧。」她陶醉道「想象一下身上有六塊腹肌,用手摸下去的質感就迷死人了。」
「想不到你還有這種心思。」他看著她淘氣的笑容,像個孩子。
「那小楓呢,想找什麼類型的女朋友?」
「像姑姑這種。」
「真有眼光。」
她低頭望著黑沉沉的咖啡,一如被髮絲遮擋住的小臉,平靜得看不透。
他找德叔過來接他們,然後送到林由季的居所,直到下車時接到父親的電話。
「怎麼去爺爺那不說一聲?」
林池羲沒有特別怪責的意思,但兒子一整晚未回家,翌日未料到會和林由季一起回家,說不出哪裡不協調,但還是打個電話確認兒子平安才安心。
「剛巧碰上姑姑了,打算送她回家,總不能見到老人家不打聲招呼就走吧,而且我也想見見爺爺。」
「別忘了給爺爺看看婚禮的照片。」他敲敲桌子,示意辦公室內的助手把文件拿出去「小楓,人家爺爺有自己生活,你別打擾老人家作息。」
他發現兒子這幾年會主動探訪父親,雖然出於作為孫子的孝敬,但他寧可和已經有第二個家庭的親人保持適當距離,太過親近,倒有點令人膈應,與父親攜手到老的,早已是另一個陌生人,漸趨樸素簡單的生活,明顯與他們在商戰上打滾的上流社會隔隔不入,父子間早已被分隔兩個世界,剩下那稀薄的血緣關係,從什麼時候起,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父親變成一個全然不認識的垂暮老人?他還記得,當年父親在離去前決絕地說的一句話:「我不是林俊介,不是你的丈夫。」留給母親一個冷漠的背影,不再回頭。
他或多或少有點妒忌那個童年至成長時期有著父愛的「妹妹」,儘管他對這個女孩毫無關係感,亦沒有親情,但一想到自己五歲起看著母親憂傷的眼神,還有自己無法體驗過一個帶著父愛的家庭,偶爾會埋怨父親無情的離棄,致使現在保持著疏離的關係,可悲又唏嘘。
他知道他無法恨與父親相愛的阿姨和二人的結晶林由季,因為當父親的病「覺醒」之時,將是兩代人,乃至兩個家庭的悲劇。
唉,都是可憐人。
回到林由季的家時,已經是下午時間。看見孫子到來的林在爺十分高興,二話不說拉他入屋,要他留下來喝杯茶。
「記得吃藥。」
林由季扔了個藥盒後上樓回自己的房間,盒子裡面盛載著好幾顆藥片。
「謝謝。」林在野沒有望向林由季。
不知怎地,林楓世察覺到爺爺和姑姑之間仿佛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隨著每次飯聚,他留意到這兩父女間甚少眼神交流,像有意無意地避過對方的眼神。從什麼時候起,他們會變得連他也感受到彼此之間的漠視?
「小楓打算出國嗎?」林在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