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城门尚关,守关的将士却被匆匆叫起,恭敬地将那城门放开,站在一旁迎接那青色马车。车上不过一马夫,一随从,再毛皮顺滑的马儿,经过整天奔波,也会沾染粪便的腥臭味,马车嗒嗒走过,将士们却只闻见了静心的檀香味,那马儿稳步跑走后,还挥之不去。
马车稳顺地拐过几个弯儿,来到主城的南面,在那占地百亩,古朴文雅的府前停下。早已等候着的管家拿了小梯,放在门前,伸出手去,将那主人扶了下来。过长的道袍下摆遮住他穿着的布鞋,管家低头道:“侯爷,早膳已备好了。”
赫连霆“嗯”了一声,神色甚是疲倦。
这静安侯府,虽说是百年前就建的府邸,但没有丝毫显旧的模样,处处可见供奉真君的道坛,烟雾缭绕,真与道观没什么区别。赫连霆早些年开始食素,生活简朴,早膳往往是一碗清粥,一碟小菜。他放下兰花瓷玉小碗,问道:“那小子跑哪去了?”
“小侯爷一大早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老奴拦不住。”管家有些愁眉苦脸。
“哼,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赫连霆饮完粥,用香胰净过手,一旁候着的黑衣侍卫才走上前来,对他耳语几句。霎时,赫连霆的眉头皱起了一座小峰。
而早早溜出去的赫连无忧,正伸长脖子,搓着手,在那小铺子前走来走去。铺子里,肌肉结实的大汉正甩着手中的面团,在案板上啪唧啪唧地弹跳着,每一次捶打,都能使面筋更加紧实。一旁的女人则将那面团摘下几块,放在火炉上翻面炙烤,待奶白变为金黄,撒上些许芝麻,涮上烤酱,呈在碗里,递给赫连无忧:“小侯爷等急了吧,快来尝尝。”
他不顾还冒着热气的烤饼可能会烫伤舌头,狼吞虎咽起来,哪有分毫望族气质,不一会儿就吃完了整个饼,满足地舒了口气:“还是你两做的最正宗。”
“小侯爷吃我们家的饼从小吃到大。”女人乐呵呵道:“说句不敬的话,您现在还像个孩子呢。”
赫连无忧明明也笑着,却总感觉有些无奈:“谁能一辈子当小孩呢。”
他挥别了夫妇两,在这还未热闹起来的街道上慢慢走着,本来溜出府,就是突然想吃这烤饼了,眼下没地方去,倒让他有些苦恼。这时,一道蓝色的光影自屋顶上闪现,他不禁揉了揉眼睛,却什么也没发现。
“大白天的见鬼了?”他心想。
既然来到沧州,尉迟琳琅已想好应做之事。她虽遭追杀,但毕竟有圣旨在上,若是亮明身份,官府方面定不敢轻易动手。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如今无权无势,过早暴露恐生祸端。
如何能与赫连无忧见上一面,成了一件难事。
经过先前的事,她对信件传递已不能信任,尽管羽武功高强,但静安侯府也有不少高手蛰伏,她不愿他去冒险。
然而贺逐只出去转了一圈,便带回来个消息:二月十五花朝节,静安侯府要前往城外古寺祭奠花神娘娘。
尉迟琳琅道:“上回我见到静安侯,他还只是时常供奉真君,如今连花神都要祭祀了。”
“一方水土一方风俗,我们那也没少扔人下去喂龙王。”
尉迟琳琅白了他一眼:“城外祭祀,想必有不少机会能够与赫连无忧见面,但还是要想一个稳妥的法子。”
贺逐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交给我罢。”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各地风俗虽然不同,庆祝花朝节的热闹却大同小异。早在月前,自四国而来的鲜花便运向城中,鲜妍亮丽,然而比那花更娇嫩的,是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各色女子,头戴花环,手中则挽着花篮,于花市中叫卖。而那文人墨客于百花间穿梭流连,吟诗作曲,当不负才子风范。
热闹之中,静安侯府的家丁高举家徽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花神庙去。赫连无忧骑着马,一副恹恹的模样,似乎对这场祭祀一点都不感兴趣。
突然,前头一阵骚动,他才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看见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道士。那道士三白吊梢眼,鼻梁歪的似乎被打过一拳似的,看上去凶神恶煞,偏偏身上套着道服,手拿拂尘,一只手立在胸前,行礼道:“无量天尊。”
诡异的是,他的声音却让人闻之难忘,带着一丝常人中难寻的韵味。
或许就是这丝韵味,让赫连霆抬手,制止了上去赶人的侍从。
“道长名号为何,在哪处道观修行,为何要拦本侯的路?”
道士道:“小道悟尘,乃一游方志士,今次是为侯爷安危前来。”他正色道,“花神庙深藏祸患,有妖孽作祟,万万去不得啊。”
管家出言呵斥道:“你这小道,在这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否胡言,还请听在下一句。花神之称,百花争夺,有一小花嫉妒花神,在开花前夕,折去其枝叶,然第二日,那枝上各色花朵盛开,风姿无匹。”
众人皆以为这是个传说故事,只有赫连无忧渐渐直起了背,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