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藏在桌下的那只手,指甲已陷进了肉里。
直到听见楼上传来的一声关门的巨响,钟衡挺得直直的背脊陡然如脱了力般紧紧贴靠在椅背上。
多狼狈啊。
刚才程展眉约他和国外新能源专家吃饭时,他将日子往后移了一天。
程展眉奇怪:“可我问过王秘书,她说你今天没有行程安排啊。”
“我有。”
万一有呢。
存着的那万分之一的侥幸,被他亲手给了结了。
祝深换好衣服便推门下楼,经过饭厅时,用余光暗暗找寻钟衡。
他不在。祝深又是自嘲地一笑。
走到门口,发现钟衡一直站在门外车库旁。
祝深眼尾带怒,目不斜视地经过他时,手腕突然被扣住了。
祝深顿了顿,低下头来动腕一挣,竟未挣脱,眼中怒火凭空涨了三分,恶狠狠道:“放开。”
钟衡却不放,面无表情地拽着祝深上了自己的车。车门瞬间被锁紧,祝深扳了两下都没扳开,顿时怒气又大了:“你干嘛啊?”
钟衡轻轻转动眸子,却不看他:“要去哪里?”
祝深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送你。”
“不用。”
“桃源不好打车,阿文请了病假,我送你。”
祝深瞥他一眼,素日云淡风轻的伪装再藏不住,拿拳狠狠地锤了下车门,“我用得着你送么?你不还有约么!让我下去!”
“我送你。” 也不等祝深说目的地,钟衡一脚油门就踩了出去。
祝深扣紧安全带,皱眉看他一眼,发现他面含如铁,下颌角的线条清晰硬朗,倒是让人看着更加冷了。
这个人,一边要和别人约会,一边却又来送他。
真是可笑!
祝深越想越气,忍不住刺他道:“钟总可真是业务繁忙。”
钟衡喉结滚了滚,什么话都没有说。
驶出桃源,车子开向空旷开阔的马路上,祝深闷闷开口:“你真要送我?”
他有些吃不准这人的态度了。
不是有约吗,还送他干嘛啊?
“嗯。”耳边是钟衡极低的一声。
这个人,声音低沉,听着冷,可实则又近似温柔。所以就算是稍不留神就陷进这样的深潭也情有可原吧。
祝深偏头看着窗,认输一般报出了装裱店的名字。
钟衡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他又给薄梁画画了吗?
世上总有些东西说来荒唐可笑。从前祝深画的画,薄梁一张都不肯收,祝深便气得把它们都给撕了烧了。而自己,却像小偷似的,偷偷保存着任何一点有关祝深的痕迹。
一路无言。
到了目的地,钟衡将车泊在路边,人没有下车,却也没有将车开走,只是静静地坐在车中打量着车外的祝深。
祝深下了车,见人还在看着他,不由得走到窗户边问:“你不是急着走么?”
钟衡沉沉开口:“你希望我急着走吗?”
祝深一时语塞,转头就走,可他才刚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折了回来,绕到另一头,将钟衡的车门给打开:“下来!”
钟衡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费解。
祝深定定地看着他。
钟衡便走下了车。
祝深扣着他的手腕,一如刚才他将自己拉上车一般将他拉进了装裱店。
其实祝深能有多大力气,钟衡只要轻轻一挣便能挣开。可他却由着祝深将他拉进去,不管那里面还有谁在。
一推开门,就看见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幅已装裱好的画,素白暗雕的木框里嵌着一幅桃花油画。
——却不只是画的桃花,图上近大远小,看似是画桃花,实则却囊括了整个合院,祝深将桃源都画在了这幅油画之中。
钟衡漆黑的眸子里似有繁星闪烁,却是克制地不发一语,收拢着手掌,紧握成拳。
店里的师傅走了出来,殷切地看向祝深:“祝少还满意吗?”
祝深漫不经心地扫了钟衡一眼,对师傅说:“你不如问问钟生喜欢么?”
师傅有些纳罕,在两人之间来回地扫了一眼,隐隐感受到了两人的微妙气氛,硬着头皮问钟衡:“钟总,祝少问您喜欢不喜欢?”
害,夫夫俩的事,他一个裱画的怎么就掺和进来了呢?
钟衡直直看向祝深:“你告诉祝生,我很喜欢。”
师傅只好又对祝深说:“钟总说他很喜欢。”
祝深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
是吴绪。
一接电话,那头吴绪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少见的慌乱:“深深!你快回来吧!这边出事了……”
祝深笑容止住,心一下便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黑兔子、叽里呱啦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