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冥冥中认定她能替自己解谜。
小刘深呼口气,跺掉鞋底的雪,慢慢上了楼。
来开门的是林靖博,两人彼此照面后疏远且陌生。
小刘自报家门,“我是梁池的同事,想来看看梁迦。”
林靖博方才敛起眼底的研判,略一颔首,领他进门换鞋。
梁迦也才将将起床,整张脸毫无血色,站在桌边同小刘交换了个眼神,当是寒暄,随即就与他同时落座。她想了想,仰首问林靖博,“我想吃楼下的小面,你能去帮我买嘛?”
林靖博爽利说好,又问:“刘警官吃了没?”
小刘答:“谢谢,吃过了。”
言毕他目视林靖博低头吻了下梁迦的额头,到玄关换鞋拿伞出了门。
门开门关,天地恢复阒静。漫天大雪似海绵吸纳了万籁,客厅里徒留的,仅有小刘捏攥兜里烟盒的声息。
他捏了好半晌也没拿出来,倒是望着梁迦叹了口气,“有人陪也好,你要坚强,梁队这事吧……现在国家也在完善防卫过度的法条,他还有减刑的希望。而且住你楼下的那个老太太,万一她能恢复神智,也可以重新提起上诉,让她出庭作证。”
梁迦不言声,面上也无有表情。
两相无言良久,小刘抽出根烟又搁回去,双手捣捣口袋又拿出来,抬眼扫向梁迦又躲回去。
终究,梁迦起身问他,“要喝水嘛?”
话完她刚要抹身,小刘出声拦停,“不用了!”
梁迦回过头,他磨磨蹭蹭终于问:“我想问,你初中时有没有什么化纤材料的衣服?”
墙上的挂钟正好拨向七点三十分。
梁迦抿唇,说:“有。”
“什么样的衣服?”
“短衬衫吧,”她低声答,“有碎花的那件。”
有碎花的那件,她撞破梁池糗事当日穿的那件,眼下与梁池的那件外套一同叠在柜子里的那件……以及,反杀老严后她扯烂一块布料塞进他口袋里的那件。
时针来至七点三十二,小刘终在沉默失言后开了口,他对梁迦笑了笑,说:“好,没事了。”
“我下午去探望你哥,”他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嘛?”
梁迦攥拳,偏头,掠了一眼窗外的雪,眉眼忽而明净安和。
她答:“告诉他……”
“哥,下雪了。”
PO18开往春天的地铁(真骨科)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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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下了嘛?没啊,毛毛雨而已。”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噻,估计哈哈儿就有了。”
梁迦被楼下路人的对话吵醒时,恰巧魏娟也走进了房间,唤她尽快起床,趁雪尚未降下来把余下的家具搬到出租屋里去。
正是2018年的最末一天,也是最冷一天,应政府的敦促要求,南岸半山腰的这片旧屋老房就要施行征地拆迁,尽管业主们因各种理由抗拒了许久,但最后结果都殊无二致——
搬出这个他们赖以生存数十年的故土,向嘉陵江浩淼作别,向旧夜中的那些麻将声、三里雾作别。
眼下整栋楼搬的也差不多了,仅剩三两家仍迟迟吾行,其中便包括她俩。
梁迦速速起床,潦草洗漱后翻出柜中的衣物打包。他们在杨家坪附近租了一间两居室,打算靠此捱到政府拨发拆迁款抑或分派安置房。
其实梁迦打心底更希望是前者,因为魏娟正需要一笔钱治病,治胰腺癌,二期扩散转移尚轻,但胰腺癌恶性程度极高,医生建议她定期接受靶向药治疗。药物是进口的,花销尤为昂贵,所谓“最怕生病,生不起病”便是这个道理。
打梁父在抗震救灾中殉难后,这个家起初全靠他留下的遗产、抚恤金和魏娟的微薄月薪支持,再往后,兄妹陆续就职有了收入,魏娟也就慢慢歇下了,平日搓搓小麻、做做饭,日子清贫却也乐道。谁也不会料到这出横祸。
此刻,梁迦从柜中捧出那些旧衣物,一件件细致地挪移进蛇皮袋里,将将折叠好梁池的那件黑夹克,便闻得魏娟说:“你哥昨晚值夜班,应该哈哈儿就要来老。”
“他要来嘛?”
“来帮我们搬。”
“哦。”
语音方落,屋外就传来了钥匙声,转了三圈,三次金属撞击。
魏娟闻声先行出去迎人,倒是梁迦有些愣怔,手在黑夹克上抚了抚,又于她的碎花短衬衫上摩挲几番。
她还没准备好要跟梁池说些什么。
问他和姚欣慧离婚后家什分得如何,告诉他自己和林靖博分手了,抑或是,她昨晚做了个光怪陆离,又极为真实的梦?似乎都不太妥当且很是突兀。
尤其是那个梦,分明出场人物都是熟识,但命运轨迹像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过的事,又或者,是前世封印在她脑海里的记忆。有些真,有些假;几分未发生的她梦到,几分已发生的她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