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装是件很复杂的事,仅仅第一步,“弄干净全身的毛”,就足以劝退不少叶公好龙的慕名之辈。
幸好苏寒身上的毛发并不旺盛,比起李东强那足以织成毛衣的体毛,哪怕把苏寒全身的毛加起来,都不抵其一根胸毛重。但在叶子的耳渲目染下,苏寒仍旧在宿舍厕所里细心清理了一遍,才背起装有女装和假发的书包,走出门去。
男生宿舍的夜生活,也是相当丰富的。
途径304赌场,绕过307影院,顺便跟308棋牌室的李东强同志打个招呼。
走出楼外,天已半昏,黑压压的云朵横于灰天,一场春雨正藏在云后。
尽管细雨将至,理工大的学子仍旧活跃在大街小巷。校门外一对情侣环绕六对基友的超gay人潮,完美诠释了理工大8:2的男女比例。
苏寒只是这人群中渺小的一份子,不起眼的性别,不起眼的身高。以前他偶尔会羡慕陈默的个头,或者李东强的肌肉,到了今天,这种羡慕变得更强烈——如果我很高很壮,很man的话,叶子是不是……就“有感觉”了?
就会,像在谢桦身下那般地,对我露出下流又美丽的姿态?
以前苏寒总觉,见到女人最美丽的一面,是件很幸福的事。可受过那天的刺激,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女人最美丽的一面并不珍贵,因为女人会展露给所有人看。
只有下流的那一面,才是剥开外衣、最稀有的情态。
“如龙”宾馆。
既是许多理工大男学子成长的地方,也是许多理工大女学子被剥开外衣的地方。
但如今,苏寒却准备将之当作……“更衣室”。
开房时胖乎乎的前台阿姨怪异望了苏寒好久,毕竟苏寒大概是她工作以来,遇到唯一一个独身来这儿开房的理工大学生。
见惯了炮火连天,甚至两炮一响,苏寒这种孤掌难鸣的独行侠,反而分外可疑。
胖阿姨问了好几遍:“确定只一个人吧?”
苏寒不耐其烦:“是是是,我一个,就我一个。”
“可别偷偷叫人上去啊。”
“肯定不肯定不。”
“……”
拉扯半天,胖阿姨才总算放行,苏寒带一肚子气跑上二楼,刷过门卡,走进房间,狠狠碰上门。
这家旅馆价格十分亲民,一晚才不到一百块,自然,不能指望环境有多优越。
实际上,冷冰冰的被子有一丝淡淡的潮味儿,厕所狭小,洗澡估计都展不开胳膊,窗缝也不严实,关着窗,风仍呼呼地钻进来,调皮地打转。
苏寒踢掉鞋子,在床上半跪坐着,有些失神。
故事里灰姑娘会在午夜洗尽铅尘,变出她的南瓜车,换上水晶鞋,化身童话里的主角。苏寒不是灰姑娘,却也逐渐迷恋上“变身”的滋味儿。
凉凉的丝袜,于脚尖拉起,极淡的压力感由脚心至脚踝,蔓过膝盖,软软地包裹住大腿,脚心亦贴合。指尖划过,涩涩滑滑的触感,留下一丝怪异的麻痒。
裙子、短T,都是很薄的布料,轻飘飘地,如同不存在,令肌肤贪婪地吮吸冷气。
对着镜子,苏寒第一次见自己没化妆的这副“模样”,却有些想笑,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男人,古怪肯定是有一点的。
只不过,勾勒好细细的眉,画上干净的眼妆,薄唇艳抹,那种古怪的感觉便消失了——他在镜子里,再也找不到那个叫苏寒、被抢走女朋友的“失败男人”。
“嗨。你好啊。”
镜中可爱的“女孩”做了个鬼脸。先是吃吃笑,然后笑容慢慢散去,留下淡淡的难过与落寞。
“变身”的兴奋在某种顾虑中摇摇欲坠。
他一回忆过去,再观望此刻,那些冰冷的词、那些沉重的锁链和记忆便刺痛他,带起庞杂又混乱的思绪,犹如一只长着利爪利齿正追逐的“漩涡”怪物,令他无法专心享受“变身”带来的兴奋快乐。
快乐不想松手,他只好尝试忘掉那些东西,忘掉过去,忘掉自己……“苏寒”的身份。
将属于“苏寒”的一切抛之脑后,那种夹杂着兴奋的快乐,终于,又回来了。裙摆翘起来一点。他注意到,两颊飞快红润,伏在床上羞得不断轻颤。
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
他不太懂,可是,可是,他的确感觉到很快乐。和最初被迫的那次不同——羞耻感还在,但自责消失了;错位感还在,但自尊受挫感消失了;兴奋感还在,但抵触消失了。
那些能带给他刺激的东西一如既往,但令他痛苦的东西却逐渐飘远。
或者说,逐渐习惯。
苏寒望着镜中的“少女”,随着扭动,她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他这时才真切意识到:这是他,也不是他,是个全新的人。
猛然间一种拨开云雾走出山洞钻出海面的快.感流淌四肢百骸。他轻喘着,突然浑身轻松,犹如脚上戴了十几年的沉重镣铐,一下被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