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每一代都是读书人,每个人都能写出字迹娟秀的锦绣文章,是出了名的才子,却总是仕途不顺,金榜无名,最好也就是我的爹爹,得了个举人老爷,在这山沟沟里谋了个一官半职,做了个县丞。
我作为长房长孙,爹爹自然是对我寄予厚望,可爹爹的教的功课我记不住,也不想记。
不是我愚笨,而是我志不在此。
我爱游侠的仗剑天涯,他们手中的刀枪剑戟才是真正可以保护人的武器,文人手中的笔除了写大块文章,还能做什么?
那时候我还小,才七岁,会因为背不出功课被爹爹高高举起的戒尺打肿手心,还会为此掉眼泪。
爹爹沉着脸说:“记住了,下次得背全篇。”
我用手背抹干了眼角的泪,点头,“记住了,爹爹。”
“那好,我们继续讲昨天的留下的功课。”
爹爹想继续教我却被人打断了,进来的下人着急地说:“老爷,老爷,夫人要生了!”
“宛娘!”爹爹喊着话就冲了出去,我跟着他一起跑到娘亲住的屋子。
稳婆已经过来,正在往外送一盆盆血水,爹爹见到那血水脸色当时就白了,瘦高的身子一下子震住了。
在外面能听到里面娘亲拉长的痛吟,一声又一声地落在我和爹爹耳边,爹爹又活了过来,在外面慌乱地踱着步子。里面的娘亲叫一声,爹爹就往房子里看一眼,嘴里只念:“宛娘,你可不能出事,你要出事了,我可怎么办,我们的文振要怎么办。”
我不小了,知道女子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里走一遭,万分凶险,所以我在外面为娘亲祈福,祈福娘亲能平平安安为我生下弟弟妹妹。
在我闭眼祈福的时候,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天际,爹爹松了神,笑着说:“生了,生了。”
稳婆这时候开了门,祝贺道:“贺喜老爷,是个小公子。”
爹爹得了庆贺就越过稳婆,去看娘亲了。
娘亲生得貌美,有着江南女子的秀雅端庄,现在却是发髻微湿,脸色苍白,唇尖上的血色也褪的干干净净,看上去虚弱极了,说的话也是柔柔弱弱的,“相公...”
“宛娘,别说话,先歇着,我让下人熬了参汤,过会端来给你喝。”
爹爹与娘亲说话,我也从床沿边探出头,去抓娘亲的手,“娘亲...”
“文振,要看弟弟吗?”
我点头,娘亲就从丫鬟手里抱过襁褓,把弟弟抱给我看。
弟弟像只皱巴巴的红皮小猴,五官仿佛是粗浅雕琢过的肉芽雕,看不出是像娘亲多一些,还是像爹爹多一些,但是看着那个皱皱的小鼻头,我心里就热乎乎的。
我有弟弟了。
娘亲出了月子,弟弟也完全变了样,浑身胖乎乎的,肤色承了娘亲的雪白,眼睛大大的,鼻子像颗小蚕豆,让我忍不住想捏,捏了一下,那张红通通的小嘴张开了,露出没牙的粉红牙床,也不哭,就是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看着我这个做兄长的,像是对我十分好奇。
娘亲这时候会拿开我作怪的手,拍一下我的手背以做惩戒,“不许逗弟弟。”
娘亲手轻,那一下一点也不疼,但我还是故意往娘亲的怀里扑,被娘亲抱上床,放在弟弟身边。
我围着弟弟,问娘亲:“娘亲,爹爹给弟弟起名了吗?”
“起了,叫文修,到了黄道吉日就会把名字上到族谱上。”
我看着弟弟粉雕玉琢的小脸,边用手逗他边叫他,“小修...小修...”
小修对我的声音有反应,转着乌溜溜的眼睛,伸出肉乎乎的五根手指去抓我的手,抓到了就往嘴里塞。
娘亲笑看我俩的玩闹。
小修长到三岁,爹爹给他启蒙,发现他天资聪颖,功课只需教一遍便能轻松背诵,不像我,教几遍了还是磕磕绊绊背不全。最后爹爹对我熄了心思,全力栽培小修。
聪慧的小儿子被关在屋里看书,而我这不成器的大儿子就每日在外面野,上树下河,活得像个野孩子。
白日里爹爹忙于公务,夜里还是会教我练字,不求我文采斐然,但一定要写一手好字。
我最喜欢做的自然不是晚上的抄大字,也不是白天跟小伙伴在山里玩,而是可以看到县衙里的捕快们比划身手。
我家与县衙就隔了一堵墙,顺着墙根往上爬,坐在有了青苔痕迹的屋檐上,垂眼往下看,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人光着膀子互相操练手脚,你一拳我一腿,打得好不热闹。
今天我也照常坐在屋檐上,看着下面的好戏,好戏还没开锣,墙脚下有一个细弱的声音,像是猫叫,“哥...”
我往下看,一个玉人儿正往上看着我。小娃儿年岁不大,白净净的面皮,生得圆润可爱,像个小金童。
我从旁边的树上刺溜地滑下去,抱起小金童,“小修,下课了。”
“嗯...”小修抱着我的脖子,说,“娘亲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