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位不知正常不正常的贺家老三,关祁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那天他给贺炤辅导数学,几道大题翻过来覆过去地讲,贺炤不但一点没有消化,根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关祁甩给他一道同类型的题目让他举一反三,结果是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块儿叹气。
关祁说:“你怎么……”
“这么笨。”贺炤替他道,“我也不知道,我一听讲就走神,上课也是。我也不想啊,但脑子它不听我的,我能怎么办?”他耸耸眉毛,债多了不愁似的,“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
“我没说。”关祁不承认。
“反正意思有了。”贺炤对这个评价似乎无所谓,对谁用这个评价来评价他似乎也无所谓。“我中考那年临阵磨枪,找我三叔给我讲卷子,他说我玩游戏的时候没见这么笨。他平常特有耐心一人,那回让我磨得够呛。这么一看还是你适合教人。”
关祁说:“你三叔和我的出发点不一样。”
“那倒是。”
“听说他是大学老师?”
“所以衬得我更笨了。”贺炤说,“他学历顶头了,跟他一挨近我就觉得我智商不够。”
虽然关祁也时常怀疑这一点,但话不能这么说,他安慰贺炤:“人各走一经,哪能满大街都是博士。”
“我才不读那么多书,都读傻了。”贺炤狠摇头。
关祁笑问:“你三叔傻吗?”
“他倒是越读越精,换我就傻了。”
“真幸亏你不像他,像他就轮不上我挣这份钱了。”
贺炤笑得哈哈的,说:“我发现你挺财迷。”
“没钱当然财迷,有钱我也随便送人大牌手链。”
贺炤“嗨”一声:“那我那天给你你不要。”
关祁十分无语地看着他:“我说什么你都信?”
显然贺炤信了,并且从没想过还可以不信。他傻不愣登地冲关祁眨巴眨巴眼睛,渐渐露出一种后知后觉的窘。不知怎么让关祁觉得有点可爱,好兄弟似的搂了他一下,说:“你挺招人喜欢的啊。”
“我也觉得啊,可她就是看不上我。”贺炤不解地摸摸自己的脸。
关祁说:“我看得上。”此刻这么说似乎不完全是安慰。
贺炤还是一脸犯愁:“你看得上管什么用,咱俩又没法好。”
“咱俩怎么没法好?”关祁逗他。
他说:“我喜欢……”手在空中比了个抓摸的动作,一看就明白与他手势相贴的那一半该是属于女生的柔软胸脯。“你又没有。”
“我有不见鬼了吗?”
贺炤哧哧地乐,乐够了,说他小时候倒常被人误当成小姑娘。
关祁狐疑地打量他。他在形象上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能和“女”字沾上边的地方,明明是个粗线条的鲁莽男孩,时不时还有点愣,说像小姑娘,实在让人想象不出,搜不到一点影子。
见关祁一脸的“你就胡扯”,贺炤二话不说去抱来了相册。好几摞,贺炤占比不多,一大半是家里长辈的。
关祁翻了翻,说:“你还真和小时候一点儿不像。”
贺炤说:“我越长越像我大伯,小时候还挺像我爸。”
“这里哪个是你三叔?”
“戴眼镜那个。”
在一些照片的纪念栏里,关祁寻到一个名字:成砚。看来贺家老三叫贺成砚。他仔细端详了兄弟四人的近照,发现老三是其中和大家最不像的,也是唯一一个从小就戴眼镜的。
据贺炤讲,他们不都是一个妈生的;前头俩是一个妈,后头俩是一个妈。贺炤的大伯和小叔在长相上遗传父亲较多,而贺炤自己的父亲和三叔明显更随母亲。尤其三叔,浑身上下显不出一点贺家的基因,在哥四个里格外与众不同。
所以贺炤就有两位奶奶,亲奶奶他一面也未曾见过,他叫了七八年奶奶的那位,反而与他没有半毛钱血缘关系。如今两位奶奶均已不在,只剩下贺老爷子一个光杆司令。
“我都怀疑我爷爷方人,不然我俩奶奶怎么都短寿。”
“别胡说。”关祁服了他。关祁见过贺老爷子,瘦高矍铄的一个长辈,忽略腿脚不便,他绝不像将要古稀的年纪。关祁与他交流有限,且每次都客客气气,感觉不出他的脾气好坏。是贺炤经常牢骚,他爷爷在许多事上是个极固执的老头。
不过再固执也不碍关祁的事。假如非要关心,关祁更想知道:“你三叔学校里不放暑假?”
“也放。”贺炤说,“就是他有时候要带假期实习之类的,估计过几天就回来了。”
等他真回来,关祁是未谋其面,先闻其声。他在三楼走廊跟贺炤说话,问贺炤是不是到他房间里乱翻了。贺炤说:“没有啊,我都没进去过。”
“少了本书。”
“那更不是我了。”
关祁跑出去,解释说:“是我拿的。”当然不是私自拿的,至少是经贺炤同意了的,但显然贺炤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