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乡”是个很贴切的名字,因为这里从来就接受不到日光,如坠永夜一般。它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盘桓在王都表面的磊落与浮华之下,只要找到潜藏在城市中的隐秘入口,就可以实现光明堕入黑暗,陈腐的秩序堕入极乐的混沌。
它是一个地下城,在常识里是红灯区、花街柳巷、黑赌馆、夜游店等灰色产业的集合体,但知情的人会称其为“里社会”。
里社会与地面的“表社会”相对应,是个不遵从世俗上下尊卑的地方,只信奉强者,因此被掌控国家的权贵们视作藏污纳垢的蛮夷之地。
但那里是自由的,在罪与恶的熏染下,自由散发着禁果的香味,吸引了一批又一批逐利之人。致命的诱惑无人能拒绝,尝到甜头后就连最上层的贵族也不愿将它拔除,他们选择了折中的方案——推选出一个代表管理里社会,让它能安稳运转不至于过度膨胀,继续在暗地里源源不断供给养分。
镇压住那片妖邪之地谈何容易,这个代表必须要有不俗的实力和手腕,很可能还会自讨苦吃。耽于安逸生活日久的贵族们推诿来去,谁也不愿去吃要命螃蟹。最后冤大头选定,重任被甩给了个当时在王都根基尚浅的北境军阀世家。这帮异乡军人自此被同僚推入火坑,和不见天日的里社会绑在一起。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家族不仅没有被反噬,反而通过代代相承的管理人之职,在里社会树立了压倒性的威信,建立起名为“行刑者”的维序组织,成功用律令和法则制约住了这块土壤,也在各大世家中成为另类且尊贵的一支——胥恩菲尔德。
胥恩菲尔德家的工作站在黑与白的分界点,他们看似以极少的代价就收获了巨额的财富与超然的地位,其他世家尽管艳羡却不敢谋夺,他们没有自信能掌控那只洪水猛兽。曾经只有那么片刻,胥恩菲尔德家被褫夺了里社会的管辖权,后者就反弹成了一片无法无天的暴乱深渊。
洛伊是完全没有经手过家族事务的,他来到永夜乡纯粹是为了消遣。
比起很多贵族子弟第一次偷偷摸摸来到这个灯红酒绿的法外之地,怀揣着不安与兴奋,洛伊淡定多了。找到入口,登上那截沉入地底的破旧升降机,听着齿轮转动的笨重声响,甚至还有种回到故乡的怀念感。
这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在雪莱带他出去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白天和阳光这种东西。
在里社会行走,自我保护是第一要务。因此进入永夜乡的人会遮住面部,必要时还需用手法掩盖掉标志性本能。除非是特定的约会,否则谁也不认识谁,实在是太适合放纵了。
早些年,洛伊也曾参加过一些混乱的宴会,抛弃道德伦常只为了求欢的狂徒聚集地,公开交媾和流血冲突充斥全程,他还在现场见过一个人和一具身首分离的新鲜尸体痴迷地做爱,赤裸的女人被刑具贯穿乳头,痛苦得发出刺耳的锐鸣,腿间却兴奋得喷水。
那时洛伊因为加了料的酒精和性高潮也不太清醒。他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透过卡座的珠帘朦朦胧胧看向外边,趴在脏兮兮的沙发上,仍由身后的男人紧紧抱着他,情热地啃咬他敞露的肩膀,一根结实的玩意儿不断闯开他的身体,在肠道里横行无忌。他本来是心怀畏惧,不过对方很细心,除了有些酸胀外尽是令人作呕的快感。洛伊是不喜欢用后面的,但他很清楚地记得是他主动勾引了那个高大的男人,因为他端起酒杯的姿势很像雪莱。
露水姻缘在永夜乡太随处可见,把对方当做替代品也不需要背负任何罪恶感。但这本身是饮鸩止渴,过于致瘾,只会让他更加想要哥哥。从那以后,每当这种求而不得快要把他烧成灰烬时,洛伊就会来永夜乡,用与平常不同的狩猎方式寻找目标,只要能让他能产生分毫的错觉,他就主动上前邀请他们,敞开自己的双腿。至少在下一次醒来前,他能一直活在摇摇欲坠的美梦里。
他现在是收敛了,因此回想起那段时间,连本人也会感到些许胆战心惊。常常出入歌楼妓馆跟香喷喷的男倌们翻云覆雨不谈,还主动找人投怀送抱来泻火,每次都是不同的对象,这就是传说中的滥交?
洛伊舔了舔嘴唇,因为这个词感到了一点兴奋。
他相信雪莱是知道的,即便他从来没暴露过身份。但雪莱是这个黑暗世界的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包括他这个淫乱的弟弟。一想到这点,洛伊就巴不得把自己糟践得更脏更臭,微妙的报复感实在令人着迷。
不过经过些折腾和岁月的安抚,他现在心态平和了不少,堪称“从良”。所以来这里也不再是为了找个伴去床上醉生梦死。洛伊今天戴的是一张老虎面具,半个血盆大口下露出下嘴唇。他熟络地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推开了一扇店门,正好和一位离开的顾客擦身而过。
门上的铃铛响了响提醒有新的来宾光临。这是间小酒吧,却有着咖啡馆那样雅致的装潢,卡座提供了私人空间,也可以选择到围绕吧台的位子上落座,近距离欣赏酒保的调酒表演。
这间店非常小,小得大概只有熟客才会光临,而且仅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