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就听到过几次烧炭煤气中毒的事情,说是种植场倒闭,单位宿舍停止供暖,只能在家烧黑煤。
&&&&所以是这样才不要他了?胡杨来不及多看,立刻翻到下一页,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两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了新的孩子?自己的弟弟妹妹长成什么样?他是不是可以拿着现在挣的钱,堂堂正正地走回家里去?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银裴秋看到时钟敲过一点,胡杨才推门出来。他不等银裴秋说话,只是垂头抱着银裴秋把脸藏起来。银裴秋不知所措,只能拍了拍胡杨的肩膀:“刚刚那两瓶都带回你家吧,哥都送给你,到时候让你那爹妈看看,他们儿子出息了。”
&&&&“看不到了。”
&&&&“什么?”
&&&&“……他们,看不到了。”
&&&&九十年代,下岗潮席卷东三省,胡杨的父母双双从种植场下岗。过了好几年流行起一种说法,说那晚上骑自行车的都是龟公。胡杨还问过罗莎,为什么要叫龟公?陈叔叔把他牵到红灯区走了好几圈,指着地上的烟蒂告诉胡杨:“不要踩到,晚上送老婆过来的男人,会把这些烟头捡起来抽。”
&&&&那时候住在孤儿院的孩子,好几个的妈妈都是红灯区的妓女。胡杨从来没在红灯区看到过照片里的女人,他以为自己的妈妈不会是其中一员,结果在自己醒事之前,那女人早就死了。那时候有钱嫖娼的男人少,多得是拖欠嫖资的龌龊汉子。
&&&&报道里说的是他亲爹守在宾馆房门外,听屋里女人哭闹也没进去,结果那嫖客生生把讨钱的女人打死了。龟公冲进房里看到自己死去的女人,疯了似的把嫖客掀下了楼。他麻木地让人打电话报了警,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城市,拉着女人的手晃啊晃。等警察来,这人已经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那个没人管的孩子被叔叔扔到了雪地里,最后被路过的罗莎带进了孤儿院,取名叫胡杨。
&&&&还在很小的时候,大概是十一二岁,胡杨做过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被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拎着一袋冻黄桃,慢悠悠地走上逼仄的楼梯。推开门,瘦削的男人正从厨房走出来,他端了碗米糊糊,笑着向女人挥了挥手:“回来啦?”
&&&&出道之后的每一天,胡杨都许了个愿,他许愿自己的亲生父母或许能从舞台上认出他。或许有朝一日,现场的镜头能拍到一对热泪盈眶的老夫妇,指着他说:“你看他像不像我们家当初丢了那个孩子?”
&&&&但许愿总是不灵的,命运跑得永远比愿望快一步。胡杨死死抓着银裴秋的衣服,双手抖着抓不住,就用牙咬着银裴秋的领子。他压住自己的哭声,可眼泪却控制不住,如同陡然暴雨,山洪冲垮了最后一道防线。
&&&&银裴秋瞄了眼桌上的资料,“妓女”这两个血红的字眼刺得他眼睛疼:“没有人会知道。”
&&&&“我……不是羞耻她是妓女,她是我妈。”
&&&&“对不起。”
&&&&因为家里有个孩子要养,女人哭着求嫖客给钱的样子,胡杨几乎都能想象出来。那张漂亮的脸早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被生活折磨到满目沧桑,衣衫不整跪在地上,扒着嫖客的裤子嚎哭:“大哥,你不能这样啊,我的孩子没有饭吃了,你给我点儿吧,五毛都行啊!”
&&&&出卖肉体都这么廉价的年代,再谈爱不爱又有什么意思?
&&&&“现在这个年代,也是一样的。”银裴秋无力地拍打着胡杨的后背,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他以为爱一个人必须先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会嘱托干青山帮忙查胡杨的亲生父母。银裴秋封了个十万的红包,那红包现在就躺在他衬衫口袋里,可里面的支票应该早被胡杨的眼泪浸湿了。那孩子哭得好像快断了气,像只野兽一样咬着银裴秋的肩膀,发泄自己的不甘和怒火,胡杨问了句为什么,可是银裴秋答不上来。
&&&&为什么?他心里也有一万个为什么,但根本无法找到答案。为什么生活总是那么不尽如人意?为什么人总是那么不幸福?为什么总有苦闷,总有意难平?为什么自己不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愿?为什么沉冤等不来一场洗脱罪名的雪?
&&&&为什么胡杨这种孩子,会有这么惨烈的人生?
&&&&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呢?银裴秋想,自己大概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听着母亲对着电话又叫又骂,不知道是哪个女演员又爬上了银建的床。十几岁的自己第一次萌生了想当导演的念头,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跟父亲一样,一定要拍出好电影,绝不越雷池半步。
&&&&命运大概以鲜血画出了一条红线,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夜里,红线的一头被风卷起,从哈尔滨飞到了北京城。
&&&&“你知道我在写的本子吗?”银裴秋找不出安慰的话,“胡杨,别哭了。”
&&&&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