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朝堂上,龙椅旁,身着藏蓝色朝服的女官一甩拂尘,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叫喊了一声,底下文武百官皆一片静默。
端坐在龙椅之上,身着凤衣的男子见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女官又喊:“退朝。”
男子理了理身上那明黄色的凤衣,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了大殿,阳光明媚中,凤辇已恭候多时,身后大殿内似传来隐隐约约的议论声,却都被男子有意忽略,垂着眼眸,优雅地坐在了软垫上。
十年了,他早已习惯了。
闭上眼睛,时光似又倒流到他16岁那年,他怀着一腔春水与憧憬,孤身一人,被一顶轿子抬进了这深宫。
那日,也是这般明媚的阳光,身旁五颜六色的秀男们叽叽喳喳,吵得他有些头晕,恍惚之间似听到女官唤自己,下一秒,他便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那大殿。
脚步是虚浮的,手心是出汗的,心脏是砰砰直跳的,他低垂着头,不敢看龙椅之上的那人,甚至连口气都不敢喘。几下眨眼之间,一双明黄色的履出现在他眼前,下巴被两根手指捏起,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叫什么名字?”
“白……白敬。”
只这简单的两句话,便奠定了他的一生。
从二八到双十,从秀男到皇后,从相濡以沫到阴阳永隔。
举国哀悼之间,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娃娃被推上了皇位,他看到了她眼里的不安与慌张,像极了刚入宫时的他。
这是那人唯一的孩子,他想,他要保护她。
于是他成了众人口中的毒夫,成了罔顾礼法,妄图谋权篡位的大逆不道之徒,成了那个小娃娃身旁垂帘听政的凤君。
十年了,他坐上这个位置已经十年了。
这十年来,他遭受了数不尽的白眼与非议,这些闲言碎语虽不至于当着他的面砸下来,但多多少少都能传到他耳朵里。
包括他的下场。
这十年来,他创办男子学堂,让男子能够读书,科举,做官,朝中陆陆续续也有些他的人与他通风报信,特别是最近两年,此类消息越发多了起来。
他们说,虹日一派正打算除掉他。
虹日,就是那个皇位上的小娃娃……不,如今已经是顶天立地的安德帝了。
朝中大臣对他诸多不满他知道,可虹日,一直都很乖。
她敬他重他,一口一个“凤君”地叫他,事事顺着他意,哪怕是在他提倡兴办男子学堂之时也没有反对,这在那时可谓惊世骇俗之举,但虹日说:“一切顺从凤君心意。”
他嘴上责怪这孩子没个主见,事事仰仗于他,心里却有某个地方悄然融化了。
明日,便是祭祖大典了,虹日昨日已行完冠礼,待祭祖大典结束,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地放权禅位,隐退后宫了。
到时候,被怎样对待也无妨。
他早在坐上这个位置之时就已有所觉悟了,自古后宫干政之人,下场大多极惨,他不觉得他会例外。
不是不怕,而是心甘情愿。
他只是一介男子,此生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哪怕暂时坐上那个位置,那些权力也不是他想要的,他此生所愿不过是相妻教子,做个贤夫良父罢了。
可就连这点小小的愿望老天都不满足他,非要将他的爱人夺走,再将他投入这权力的漩涡中。
他只能紧紧地护住那人唯一的孩子,用身体帮她挡住一切刀枪箭矢。
虹日虽不是他亲生的,但他早已将她看得比自身的性命还重要。
大不了,明日过后便一尺白绫,下去陪那人罢。
思及至此,男子,或者说白敬,悠悠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熟悉的寝宫。
“虹儿呢?”白敬抬脚踏入寝宫内,环视一周,发现无人,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问道。
以往若是他代虹日上朝,那退朝后虹日必会跑出来迎接他,不管刮风下雨,十年来从未中断过。
“回凤君话。”一旁的女官收敛眉眼,抬手道施礼:“皇上说今日有些乏了,就不来给太后请安了,还望太后见谅。”
“原来如此……”白敬点点头道:“想来是虹儿昨日行冠礼过于疲累了,不来便不来罢,本君亲自去看看她。”
“凤君……”女官见白敬要往外走,忙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道:“明日便是祭祖大典了,往后还有禅位仪式,望凤君多加练习,恕奴婢斗胆,若是明日在众人面前出了差错,那可是辱及皇家颜面的大事。”
白敬听到“练习”二字,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马上恢复了正常,早在一个月前,他便被以为了祭祖大典为由,接受管教嬷嬷的培训,礼数之严格,稍有差错便会被用藤条鞭打,之前的练习尚且顾及他身体,并不日日都练,但最近这帮奴才大概是看他快失势了,时常用祭祖大典在即这一理由逼他每日练习,藤条责打更是比以往都频繁,直叫白敬苦不堪言。
“如此,便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