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夜人报“镇南王世子到”,众人皆大奇,世子已逝,何来世子?登时循声望去。
不多时,马蹄声至门外,踢踏不止,两列带刀侍卫鱼贯闯入阔开的莳花阁大门,银盔亮甲,井然有秩地分立两旁,团团围住了抚琴台,四列虎背熊腰的劲装汉子随即跟入,插缝而立,巍然有素。
厅堂一应人等不知情由,只听得是镇南王府的人,再见这阵仗,皆默然不敢出声。
正当静时,几列人等齐齐下跪,垂头合道:“恭迎世子!”
只见门口一人缓步而来,高健欣长,发墨如雾,头戴镶玉鎏金冠,身穿慕灰色窄袖蟒袍,上绣云纹,腰间单悬一块白玉佩,配一袭墨色大氅,大踏步上得堂来,气势如沉云,慨然压人。
妈妈将要迎上去,但见他剑眉星目,眼间含怒,霍然逼促,竟一时出声不得。
一人从旁迎上去,附耳相言。
那男子听罢,扫视一圈,目光缓缓落到站在软帐边的副校尉身上。末了垂下头,蓦然挑唇,沉声道:
“这位爷,阔气啊,听说——要买我阮府的人?”
他一开口,满堂诧异,但听得锦帐里阮云儿忽的吸气,亦是一声轻呼:“真郎……”
众人琢磨着惊悚觉察过来:这声音和阮真可谓不差分毫!再看他眉眼,果真有六七分相像。
可阮真素来温润悦人,这人却阴翳非常,极有魄力,二人气度委实相差甚远,他进门时竟无看出。堂上人越发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何人!
副校尉早就腿软,闻言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小人不敢,世子爷您,您……”
男子不为所动,未听闻一般,移开眼,隔了他向着帐内道:“镇南王府世子阮祁,特接嫂嫂回府,迟来一步,还望嫂嫂不怨。”
话虽如此,身却未动,也未行礼,说罢侧脸向侍卫淡淡吩咐道,“方才有不敬的,卸了手脚,丢出去。”
一时大堂上人人自危!
要知九年前文帝登基,年且十七,但生性好战,为收北疆大陆,不顾审时度势,不顾良言劝诫,毅然操兵北上。
六年征伐,重奴重役,顾此失彼,后防空虚,遭反贼趁虚而入,南北夹击。
彼时举国积贫积弱,镇南王大部精锐早调去京城,因此也兵士不足,无援孤战,顽抗后失了南边,但守住半壁江山。
镇南王撤兵驻守至扬州一带,截了通京的要脉,功不可没。
文帝一战而败,萎靡不振,国势虚旷,京都不济,全国上下百废待兴,仅这扬州肥地,他阮家正当是一手遮天,说一不二,简直就是皇爷!
看着眼前人的举止,妈妈暗自盘算开了。她此前曾多番见过阮真其人,且又机灵,因想到:
镇南王只一独子,这在王公贵族世家可不常见,也绝非是阮家不出男胎之故。却是王爷从未纳妾,只一结发夫人,且数十年只诞了那一位小公爷。
但说到底,王爷饶不过是个俗男子,壮年常年征战,旅居军营,走南闯北,哪有不寻花觅柳的道理,若是一时不察,播种结果儿,那也断不会是甚么奇事。
只是镇南王近十年势头如火,私生子一问,可是掉脑袋的秘闻,自然也没人敢提到明面儿上来罢了。
此番看来,这“世子爷”——莫非是镇南王外生庶子,因嫡子过世而得以见光?这边猜测着,觉这事来得古怪,更是棘手,妈妈暗自思忖,绝不捡这烫手山芋。
那头杀鸡儆猴罢了,“世子爷”毫不避人耳目,抬腿上了琴台。
隔着软帐,堂上人屏息而立,只想保下小命,哪敢言动?
台上阮云儿呆呆望着入帐的人,只往后退了半步,又被拦住了去路。只见两个人影交缠在一块,镇南王世子低身和裸着的阮云儿揉做一团,直似调笑一般。
人人悄然觑着台上,见阮云儿柳枝似的腰一扭,臀一摆,千般风情去,一双软臂去推着男子坚实的胸膛,却推拒不开,他裸着身子,那男根都被摸得立了起来,在新“世子爷”怀里发颤。
瞧着世子爷像是去揉了阮云儿滑生生的身子,被外厢人看在眼里,又知此世子爷非彼世子爷,真到是那叔嫂乱伦一般,个个邪火更旺,却不敢言。
幸而这夜再没见血腥。
人人抱头鼠窜般溜回了各自府第,心思各异。
而后,但凡是被人问起经过的,都不约而同地眉一竖,推道:“我何时去过软云堂!可别是你昏了头!尽说些不要命地浑话!”
自那六耳猕猴般的“世子爷”将阮云儿接回王府后,莳花阁恢复了查无此人般的喧脂闹粉,偌大的扬州城也风平浪静,几无风波。
只有阮云儿一人心焦如昨。
半月以来,他都被安置在镇南王府西苑,院墙外重兵把守,除却后园,一概不得出入。
二更天,这位假世子爷穿过月门,见小轩的门掩着,琴声幽幽泄出,弦音却紧密艰涩,听得出抚琴人根本无心清净。
他侧脸瞥了眼身侧侍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