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然心如死灰。
拖着仿若千斤重的脚步走向火车站,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买了车票进入月台等待,眼神呆滞的站在月台上,焦距涣散看着火车铁轨,耳边不断重复回荡着母亲的哭骂声,她叫他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他愈来愈靠近月台边缘,火车正远远的驶过来。
去死……去死……去死……
恍恍惚惚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向前倾……
“喂,小心点!”一个中年男子陡地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向后扯。
“哔——”尖锐哨声响起,一名站务员跑过来喊道:“火车快进站了,后退一点,太靠近了很危险!”
唐郁然恍然回神。
站务员和中年男子面露担忧的看着他,站务员关心问道:“先生,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谢谢,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唐郁然摇摇头,勉强笑一笑。
“年轻人,凡事要想开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中年男子拍拍他的肩膀。
“谢谢,我没事。”
火车缓缓进站,中年男子让他先上车,才跟着上去,各找各的座位坐。
唐郁然刚刚在恍惚中是真的想死,如果不是中年男子拉他一把,他应该就跳下去了。
社会处处有善意,每个人只要能多关怀别人一点,愿意伸手拉一把,或许能在无意中挽救一条生命。
唐郁然浑浑噩噩的回到住处,仍陷溺在母亲的哭骂声中不可自拔,感觉生不如死。
是不是死了,妈妈就会原谅他了?
不,如果他死了,他想,她一定会非常后悔自责,然后更加痛苦,认为她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但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如果有需要,无论是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陡不期然,脑中响起沈峻的这句话,又忆起陈医生说,痛苦时,不要害怕向别人求助。
向沈峻求助吗?
不……不要麻烦他……凭什么麻烦他……
他发着抖从背包中掏出手机,打开通讯软件接口,传讯息给陈医生:陈医生,我好痛苦,怎么办?
陈医生未读未回,或许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她不接收病患的讯息。
重新被死亡欲望捕获住,宛如蛛网缠绕,陷在无助绝望的深渊之中,挣脱不开。
他好想死,死了就能彻底解脱了,可又想到他的死亡也会让父母痛苦,他爱他们,不愿意他们承受丧子之痛,可是他实在太痛苦了,很痛很痛,痛到极致,变成一种麻木,连哭泣的欲望都失去了。
谁能来救救他?
或者,还是死了吧?
或许这样他和妈妈都能获得解脱,妈妈永远不必再以他为耻,不必为他烦恼他残缺不全的人生。
呆呆看着手机萤幕,心想该不该说再见呢?
再点开与沈峻和周清宁的三人群组,慢慢打字。
唐老鸭:其实我很开心能遇到你们,谢谢你们的照顾。
总裁好忙: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唐老鸭: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说,我要去睡了,晚安,再见。
他放下手机,走向厨房,目光被锐利的光芒吸引,盯着刀架上的刀具。
一个声音问:会很痛吗?
一个声音说:没关系,死了就什么都不会痛了。
两个声音交织错落,手机铃声蓦然响起,他没走回去接听,任由它重复响着。
铃声不停歇的回响,直到自动停了,立刻再度响起,仿佛除非他接听,否则永不停止。
唐郁然总算走回客厅,拿起手机来看,来电者是沈峻,犹豫了会儿才按下接听键。
沈峻问:“你在哪里?”
唐郁然语调平静的回道:“在家。”
“在做什么?”
“准备睡觉。”
“现在才六点多,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我带你去吃。”
“不用,我不饿。”
“之前我问过你,记不记得大学时在图书馆遇到的学弟?”
“嗯,如何?”
“我就是那个学弟,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我想当面跟你说,我现在去找你,等我。”
“我累了,明天再说好吗?”
“我去找你,等我,对了,你还记得图书馆中放着一个阅读者的雕塑吗?”沈峻叨叨絮絮起来,不停找话题,除了工作之外,他一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
唐郁然恍神听着他的声音,木然的应答,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大门电铃声。
沈峻说:“我在你家外面了,开门。”
唐郁然呆愣。
“快开,再不开门,我就要把门踢开了!”
“我家是防盗铁门,踢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