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珥嘬了嘬指尖上的红糖。
嗯,甜。
宵珥身后站着位梳着垂挂髻的白净小姑娘,垂着头,双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晶莹的玉壶和玉碗,细细的壶嘴吐着徐徐白烟。
白烟并无一丝热气,宵珥却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扔又扔不得,喝又喝不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装聋作哑。
宵珥又摸了块热乎乎的红糖糍粑塞进嘴里,再一次屏蔽掉耳边响起的催促声,专心致志地瞧着那盏落地镜。
落地镜里倒映出湖心塔塔内层层楼景,一览无遗。
一层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她不喜欢去凑热闹,就端了杯酒酿圆子,又掏了盘里的几颗花生糖,悄声上了楼。
比起一楼,宵珥更喜欢三层。
因为三层里,她最喜欢的甜食的师傅,正在熬制一锅她最喜欢的红糖。
她闻着味儿,一路寻了上来。
热乎粘稠的红糖在师傅灵活搅弄的锅勺里,旋出漂亮的糖花印。上下舀翻间,冒着甜腻热气的红糖顺着勺子倾泻而下,琥珀色的光泽,勾着她的口水和锅里的红糖,咕噜噜冒着泡。
想吃吗?熬着红糖的师傅,笑容比那锅里的红糖还醇厚。
宵珥眼珠跟着锅勺转呀转,却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
去那间屋子等等,好吗?做好了我就给你送过去
宵珥恋恋不舍的拔出自己溺于锅里的双眼,在笑仙侍的带领下走进了这间屋子。
哦,是走进了圈套。
宵珥试图走出屋子催一催自己的红糖糍粑的时候,这扇看似轻薄的垂帘如何也推不动,打不开。
正在迷惑之时,刚刚领路的小仙侍轻轻松松地拨开了落地垂帘,端来了一壶冒着青烟的茶壶。
宵珥又一次恍然大悟。
她又被骗进了屋子里,喝下这碗又苦又冷的烟。
用膝盖想想都知道,这定然是花笺的主意。
放眼三界,也只有她宵珥,能被甜食所骗,且,屡试屡验。
耻辱!
耻辱的宵珥气呼呼地抓了个麻团咬起来。
她不想喝那味道苦巴巴的烟火。
那些受香火供奉的神仙,都是怎么能喝下去的呢?
端着托盘的小仙侍,面对持续性装聋作哑的宵珥,不急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颇为无奈。
早前听说宵珥不好惹。
今日一见,这位不好惹的战神确确实实,不好惹。
一身黑衣的小姑娘见到玉壶,瞬间拉下脸,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靠,长腿一抬,一双脚稳稳地搭在了桌子上,占据一方。
小小的茶桌瞬间被一双霸道的腿脚占了个满满当当,明摆着不想给那壶碗让位摆桌。
无论她怎么劝说宵珥高抬贵脚,让她放个茶具,小姑娘就是有一堆借口推脱,拒不喝茶:
茶太难喝,需要糍粑,糍粑上多浇一点红糖。
这只碗太丑,我下不去嘴。
今天山路爬多了,我脚疼,得这么翘着。
......
泡着红糖的香煎糍粑端了上来,原来的茶碗被换成了晶莹剔透的玉碗,靠枕坐垫擦手巾,鲜果糕点漱口盂......被一一端了上来。
直到沧澜阁的小仙侍事无巨细,有求必应;直到宵珥再也想不出一个推辞的借口,宵珥转而开始默默装聋作哑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任凭仙侍劝得口干舌燥,双腿站的发麻,宵珥也绝不回应一声,默默摸起了糕点往嘴里塞。
金黄酥脆的外皮,软糯滚烫的面心,蘸一口粘稠的红糖,宵珥舔舔嘴角最后一点红糖,意犹未尽地转过头:
可以再来一盘吗?
端着托盘的仙侍却突然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弯腰行礼。
绣着祥云金线的垂地纱帘被无声地拨至两边,帘外被隔绝的喧嚷吵杂声瞬间纷纷攘攘挤入室内,一前一后两道身影随之不紧不慢地跻身迈入。
只要喝完这碗茶,你想吃几盘都行。
宵珥头也不回,继续晃着脚:想骗我喝这个烟?门儿都没有!
来者一手轻轻提起壶把,在手中略略晃了晃,又轻轻放回托盘中,随手接过盘子,向她信步走了过来。
一旁的仙侍默默退身离去,带上了门帘,瞬间屋内恢复了清静。
是么。
一只壮而有力的胖手,松松捉过这只玲珑玉壶。
壶嘴微微倾斜,便吐出一股细小如水柱般的奶白烟流。
白烟顺势流入碗中,不飘不散,翻滚旋转,沸腾涌动,像是盛了一碗滚滚云海,又像是密室里蒸腾的热气,无处可逃。
这只手笼住碗口,稳稳递到了宵珥的面前。
架在桌上得意忘形的脚丫戛然而止,后背的鸡皮疙瘩仿佛也在徐徐升起,宵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