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冷心冷肺,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帝,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了几分人情暖意,会笑,会怒,会流泪,会惋惜。
他也笑起来,反问:“君上这句话,问的是自己吧?”
嘴角的笑容淡了几分,转而变成一股淡然,陌子归晃了晃手里的酒壶说道:“本以为一统三界,完成了我父君无法完成之事,就是赢了跟他的较量,余生不再有憾。可是……”
“可是娘娘出现了。”
后荼的话像是一把锈刀,又像是一剂解药。陌子归不答,沉默地再喝了一口手中的酒。他挣扎着起身,蹒跚行到窗边。
火光映天之下,暴雨如注。像是天空中射下的万千利剑,泛着红光的幽灵之舞。乌沉沉的风,卷着红亮亮的雨。一阵急过一阵,像无数滚动的火球。骤雨隐去了一切声响,打杀,刀剑,甚至是木材燃烧之后炸裂出的噼啪声。他好像是被锁在了雨幕之中,十面埋伏。
良久,他看着窗外的熊熊烈火,笑起来。眼睛里像是端着两碗满满的水,一不小心,便荡出一些。
“对她,有憾……亦无憾。”
憾,是不能相伴到老;无憾,是已经有过曾经。
“君上,”后荼唤他,声音里藏着欣慰,“你变了。”
“哦?”陌子归回头,眼角眉梢布满柔软的笑意,“变好还是变坏?”
“你变得更柔,更暖……只是,臣下亦不知这是好还是坏。”他顿了一顿,继而又道:“可是比起以前的你,臣下更喜欢现在的你。”
陌子归轻哂出声,再度面向窗外,短暂沉默之后,将手里的酒抛给后荼。
“点火吧。”
手中柴薪被划燃,呲啦轻响。在沉沉黑夜和浓浓火光中,轻柔地跳跃。陌子归斜倚着窗,再次坐了下去,鲜血早已淋淋漓漓地渲染了他身下的地板。
他微微闭了眼,四处探入的风,暖的像是仲夏的艳阳,又像是爱人的呼吸。
柴薪划过狭小的空间,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那短短的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大婚的那晚,两人脚上被系上红绳的时刻。
三圈同心结,三生三世愿帝后从此结发同心。
原来这是骗人的啊……
不过,幸好——这是骗人的。
啪嗒轻响,柴薪落地的敲击。黑色的烟灰氤氲,中空纷扬的火星落地,像是断断续续掉下的金尘。
火没有烧起来。
柴薪被扑灭了。
他怔忡地抬头,看向阁楼入口处——烈火之中隐隐一个消瘦的身影伫立。
“陌子归!!!”她泪咽如注,怒不可遏。
“你这个……乌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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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谁敢动我老公!!!妈蛋!
接下来,然然会让陌陌先上缴欠下的一年的“公粮”,然后再跟他细算这笔“说谎抛下她”的帐。
不过,结果嘛,你们知道,由于人设的限制,然然只能被反杀。
哈哈哈哈哈哈~猥琐地搓手。
第四十一章 小别
“别动!”
步然埋怨着,一把将陌子归推回他身下的矮席间。真是搞不懂这个男人,腹间一箭,血失得一张脸白得像几案上的宣纸,人却还是不甚安分。
这短短换药的一炷香时间里,已经契而不舍地闹了她四五次。
弱水河畔的冬日暖阳从大帐的窗布探头而来,紧致密实的男性肌肤泛起蜜色的光泽……
她吞了吞口水。一边小心地替他上着药,一边还要不甚其烦地应付他各种小动作。要不是看在他伤势严重,还真想放任不管。
微凉的纤手轻轻掀起他腰间还残留着些许血迹的纱布,饶是用了最好的仙药,那个箭伤依旧狰狞。
“怎么?”陌子归一手捧起她小巧的脸,柔声问。
“嗯?”步然回过神,知道自己任何的神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便匆匆背过身去拿药,不敢看他。手上簌簌动着,嘴上依旧是敷衍:“没什么。”
“你是何时知道我骗你的?”
“你还好意思问!”步然一听他提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嗔怪道:“我走到一半发现要变天,准备折返回去取些避雨的用具,你那些亲卫死活不让。”
陌子归听了不说话,眼里闪着粼粼的光,又问道:“之前我让后荼向青帝求援,他按兵不动,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步然将手里的药往他腰上一摁道:“把剑驾到他脖子上,你看他动不动。”
“哈哈哈哈……”陌子归忽然大笑起来,步然不知所谓地看着他,片刻后他才道:“然然的行事风格倒是越来越像为夫了。”
步然一听,霎时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她想起曦古寺那一晚,依旧是后怕——若是她再晚一步,眼前这个人或许就真的是碧落黄泉。
身侧的陌子归,忽然不笑了。步然觉得腰间倏然一紧,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陌子归湿热的气息氤氲在耳边,声音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