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曾坐在大巴车里眺望窗外,望见远方飞逝的墨绿丛林。那一刻突然觉得,那片消逝的丛林就是我。
楔子
晚间八点,雨势异常磅礴。雄浑的雨声冲击着临城,仿佛激昂悲壮的奏鸣曲。
十岁的黎锦涵小朋友正在认真做课外作业,和那些奥数竞赛题坚决斗争到底。幸亏这位小朋友的脑袋瓜子好使,一整张竞赛试卷做下来,没多少题需要丛林给她讲解。
丛林刚开始兼职做家教的时候,接连碰上过几个学习困难户。她每每煞费苦心讲完题,那些小朋友们都点头说听懂了,可他们只是嘴上答应得快,拿起笔就又不会做下一道题了。那时候,家教做一个小时才赚八十块钱,丛林也心甘情愿地做了。
这份兼职从高二做到大三,丛林总算是熬出头。在家长们互相推荐之下,她的辅导价位涨到了一个小时三百块钱。
说来也算缘分,她第一位学生的妈妈和黎锦涵的妈妈沈语蓉是闺蜜,正是那位热心的高阿姨把她介绍给了沈语蓉临城贵妇圈数一数二的人物。
沈语蓉一开始压根不稀罕,找个便宜又缺乏资历的大学生来辅导宝贝女儿的功课,岂不是耽误了女儿的前程。怎奈闺蜜一个劲地夸赞丛林工作认真、讲题细致,还很有办法管住熊孩子千说百说,终于说动了沈语蓉,让她决定聘请一个廉价的大学生给女儿辅导功课。
丛林能不能让黎锦涵的成绩更上一层楼,倒不是沈语蓉关注的重点。重点是沈语蓉急于找个人来管管叛逆期的女儿:十岁的黎锦涵小朋友,集娇纵任性与傲慢于一身,典型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一物降一物。看到丛林能轻松降伏黎锦涵这只小狮子,沈语蓉二话不说就给丛林翻倍了工资。各得所需,各得其乐。
喂,我做完了,黎锦涵放下水性笔,一手把竞赛试卷塞给丛林批改,语气挺欠揍地问:你带伞没啊?
丛林仔细阅卷,随口应付道:带伞了。
带伞了也得让司机送你。小朋友还是拽拽的样子,颇有霸道总裁那架势:雨下得这么大,你就别搞那套繁文缛节装客气了。让老陈送你回学校,就这么定了。
丛林失笑:我真的晕车,不是装客气。
公交车难道不是车啊?小朋友眉一挑:你挤公交回学校就不晕车了吗?
小朋友,我对公交车有免疫力。丛林已经批改完了整张试卷:卷子做得还行,错了两个小题。
还行?!黎锦涵瞬间炸毛:拜托,只做错两个小题,是优秀水平!
小朋友炸毛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丛林给黎锦涵顺毛,挼着她的小脑袋说:我觉得吧,以你的智商做到满分才是正常发挥。
在变着法夸她呢。
黎锦涵一听,高兴了,撇撇嘴说:嘁,我明天肯定能做全对。你就等着看吧。
*
九点整,结束课程。丛林拒绝了黎家母女的好意,坚持没让司机送她回学校宿舍。
外界雨势还未颓靡,甚至倾泻得更起劲了。丛林撑开那把格子纹的旧雨伞,离开黎家别墅。
强烈的寒风将旧伞吹翻,伞骨唰地一声反向折过去,冰凉沁骨的雨水扑面而来。丛林不慌不忙地将旧伞翻折回原,然后抬臂用衣袖擦干湿漉漉的脸,继续在夜色里行走。
走到景颐庄园正北门外左拐五十米处,丛林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在心里早已盘算好时间,十分钟之内,黎商岩必然会开车经过这里。
她需要做的,只是安静并耐心地等待。
果不其然。
车灯在雨夜里刺目而狰狞,明晃晃的,将丛林那张小脸照映得愈发白,白到近乎反光。丛林眯了眯眼,看起来像只困顿的野猫。
迈巴赫在靠她很近的地方停下来。
丛林收起雨伞,甩了甩上面的雨水,然后才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车内比外面暖和。
找我有事?黎商岩漫不经心侧眸,看到她冻红发僵的双手。
黎先生,丛林注视着男人深邃的眼眸,向他礼貌地笑了笑,尔后徐徐说道:上周五晚上十一点,我在威尔逊酒店见到您了,还有您的秘书。
黎商岩比她想象得更为平静。他只是淡淡地与她对视,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在酒店打零工,那晚只是碰巧撞见。丛林解释道:您不用担心,我既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黎太太,也没打算以此找您讹钱。
所以呢?黎商岩似笑非笑,仿佛在丛林这儿听了个没意思的冷笑话。这小姑娘在他面前拿捏架势,脸上虽然装得平静从容,手指却不安地捏着伞柄,将褪色的伞柄抠得紧紧的。
所以我想来问您,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丛林嫣然一笑,右脸颊的酒涡若隐若现:秘书能做的,我也能做,而且能做得更好。
黎商岩的五官是冷峻刚毅类型的,眉眼鼻梁勾勒出深邃立体的侧面轮廓,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气场格外冷凛。
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