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杏记起了万年树花开那日,她在小庐里听到的琴声。
不过她年纪尚小,先前病怏怏,记忆难免浑浑噩噩,现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并不确定自己看得、记得是不是真切。
或许果真如小仙娥说的,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眼下,还是兄长来得要紧。
缘杏想了想,便道:“那我去看看哥哥吧。”
她现在身体好了六七分,虽然还在服药,可也不像以前那样,只能孱弱地留在床上,被动等待其他人的探望,她能够自由走动了。
缘杏已经好久没有与兄长见面,更不要说交谈,上一次碰面时,两人那样一言不发,也让缘杏与兄长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
缘杏在小仙娥的陪同下,往兄长居住的院落走,一边走,她一边在脑海中构思着等见到哥哥,要说些什么。
她心里还抱着期望,想兴许上回只是哥哥他心情偶然不好,等这回见了面,他们就没事了,能回到从前那样。
光是这样想着,她脚下步子就不由快了许多。
缘杏没多久就走到兄长房间门口,她抬手想要敲门。
可是,就在这时,里面就传来兄长随身仙侍的声音——
“……男君与女君大人也真是,明明少君你与公主是同胎出生,前后相差不到一刻钟,男君与女君大人,却这样忽视少君你!”
这句话激烈的语气,成功让想要敲门的缘杏,顿住了举在门前的手。
只听仙侍打抱不平道:“少君你也是棋心伴生,从小到大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可两位狐君大人眼中,竟只有画心伴生的公主!
“小公主不过是生了病,两位狐君大人便都将整颗心放在小公主身上,为她到处奔波,却对有不少成绩的少君你不闻不问、少有关怀。少君才过四岁生日,便被送去东天女君那里修炼,而小公主却还是狐君大人们怀里的小宝贝、小可怜。
“少君你这般刻苦,在东天境,每日卯时起、丑时睡,几乎没怎么休息过。明明付出得更多的,得到的关注却反而不如病怏怏的小公主。
“身体健康,这又不是少君的错,难不成少君只是比小公主大一刻钟,又是健康的男孩子,就不想要父母陪伴和爱护了吗?狐君大人们这两颗心,未免也偏得太厉害了!”
小缘杏原本是想去看看兄长的,可这番话死死地将她堵在木门外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跟在她身后的小仙娥也是一个个堵住嘴呆若木鸡,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缘杏的眼神黯淡下来,她静悄悄地退下台阶。
她将手指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所有人都不要出声,然后带着捂紧嘴巴的小仙娥们,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院子。
小女孩的脚步又软又轻,半点声响也不会发出,及时离开,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听到这么一番话,要说缘杏心里完全不难过,那当然不可能。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因为自己的缘故,哥哥也受了那么多委屈。
难怪兄长不喜欢她,两人会在她养病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嫌隙……只盼望日后,他们关系不要更加恶劣才好。
缘杏的神态难掩失落,带着小仙娥们离去。
然而,待缘杏走远,少君屋里的仙侍也都埋怨完了。
这时,就听屋里传来少君不高兴的声音:“胡说八道!”
小少君名为缘正,向来少言寡语,平日里除了随师父、先生修习,就是看看妹妹,极少有生气的时候。
只听他说:“我与公子羽竞争,输了便是输了,是我技不如人、自视过高,怎么能怪到妹妹头上。
“她先天不足,自小不能下床,她也不想的,我作为哥哥,当然应该多加照顾。
“再者……她生得这么孱弱,或许也是因为我们两个同胞双生,是我……夺走了本该让她健康长大的营养和灵气。”
说到这里,小缘正的脸上也蒙上内疚的神情。
在他印象中,妹妹总是卧在病榻之上,她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还是画心伴生,自己活动自如,在外总是被人夸赞天资异禀,受到众星拱月的待遇,妹妹却只能卧床修养,一年到头连几个生人都见不到。
妹妹文秀乖巧,总是坐在床上画画,可又因生病,坐不直,画几笔就要咳嗽,有时候甚至要吐血。
但饶是如此,妹妹仍然体贴温柔,从不给他们添麻烦,有时候疼得厉害,也是自己缩在被子里捂着憋着,他要上去查看,打开被子才能发现。
想到她苍白的小脸,小少君便觉得难受,觉得有自己的一份错。
少时懵懂无知也就罢了,现在越是长大知事,看着被困在家中的妹妹,就越是愧疚,总觉得自己平日里享受的那些自由和喝彩,至少也应该分给妹妹一半。
明明两人是双生兄妹,他出入自如,拥有甚多,妹妹却要吃这么许多苦。
越是这样想着,就越不知该如何面对妹妹。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