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雯荷,有仰慕,有愧疚,有惋惜,有尊敬。
“我们天兵顶天立地,上庇佑天界安宁,下主持凡间人道,护佑世人不受妖恶魔邪侵害。因此不跪天帝,不跪神君,在仙界无论见到多少神子上仙,都不觉得低人一等。但今日,我们愿意跪您。”
“十七年前,若非您与少吉将军以神躯仙骨死挡魔门,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凡间也将生灵涂炭。”
“我们能幸存至今,仍在为仙界凡间而战,都是因为您。”
“对于许多人而言,那一战可能只是个名字,您的献身,也只不过是个代号。他们不会想到世间曾经何等凶险,曾经在何等危险的边缘徘徊过。但我们很清楚,每一日的繁荣安全都不是理所当然,将军夫妇的恩情,我们将永远铭记。”
“所以,这一跪,是因为您是我们的恩人,是对您的道谢。”
“请您坦然地受下。毕竟,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再向您道谢报答了。”
说完,他们纷纷拜下,将额头沉沉叩在地上。
这个动作不值钱,尊严和感情却顶千金。
这一群顶天立地的天兵,都是曾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骄傲儿郎和女郎,而如今,他们在雯荷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将面前拜倒,弯下脊梁,俯身低头,像是倒在岸边的潮水。
缘杏看得呆了。
有生以来,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神仙不折膝盖。
但今日,这些骨头最硬、脊梁最直的天兵,却毫不犹豫地折了。
缘杏看得震撼。
雯荷本人似是也有些发懵。
过了一会儿,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好了好了,打打闹闹惯了,你们忽然这样,我怪不习惯的。”
她说:“胜负乃兵家常事,既然选了这条路,以身护苍生,不是应该的吗?古今陨落的天将,又不止我一个。没事儿,我明白了,不就是死了吗?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难怪老爹胡子养了这么一大把。”
雯荷顿了顿,往周围一转,目光再度落在东身上。
缘杏看到师兄抖了一下,好像有些紧张。
雯荷看东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对他招招手,说:“要不你过来一下,我仔细看看?”
东犹豫地举步过去。
雯荷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小辫子,然后笑了:“这不是长得挺好嘛,不错不错,生得真好,不愧是我。”
然后她又看向穆将军,咧嘴笑道:“谢了,老爹。”
“……嗯。”
穆将军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哽咽。
雯荷拍他的肩膀道:“老爹你别哭啊,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不怎么难受,你看我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再说,我这不是还给你留了个小的玩,长得跟我挺像的。”
说着,她又拉了东一把,笑眯眯地道:“对了对了,我给你编一次辫子吧?我最喜欢给别人编辫子了。”
旁边有天兵不怕死地插话:“得了吧,就你编的辫子,难看死了,还不如我们东自己编的呢。你还偏就喜欢编,连军营外的老杨柳柳条都被你编秃了。”
“闭嘴!”
雯荷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句。
“干嘛!还不准我有点兴趣爱好。”
话完,她又看向东:“你会让我编的吧?我就不强迫你叫我娘了,反正你估计都没印象了,见到我也觉得蛮奇怪的吧。你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将军好了。”
“不用……娘。”
东道了一句,眼神却有些游移,像是难为情。
他别开脸,将辫子塞到雯荷手上,说:“你玩吧。”
雯荷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拿起东的辫子,开始拆他发尾的红绳。
她一边拆,一边惊喜道:“哎呀,这红绳也跟我的一样,我最喜欢了。诶,不对,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我的……”
天兵们说得没错,雯荷将军手工真的不怎么样,她给东编的还不如师兄自己来,似乎还将师兄扯痛了。
不过,师兄倒是难得老老实实的,乖巧盘腿坐着,任由雯荷将军摆布。
雯荷将军笑眯眯的。
师兄低着头,不时扯一下自己的裤子,好像很不安。
两人都没说话。
“你再忍一下啊,马上就编完了,我再缠上绳。”
雯荷看东扯得疼,似乎也有些尴尬,提醒他道。
东憋了一下,道:“没事儿,就这一点疼,对我来说没……”
东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自己的发尾一松。
他回过头。
“呀。”
只见雯荷正惊讶地看着自己,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一样消散。
“好像到时间了。”
东的眼睛睁大。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来了。
他的母亲雯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