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晌午,阳光自二楼走廊尽头的雕花窗照进来,在红木地板上落成朦胧的光影。
傅年推开卧室门,入目便是那张乳白色的西洋欧式大床。整个房间都采用白色的欧式风格来装潢,简单素雅,梳妆台上的花瓶里还插着她新换的百合花。
她在床上坐了会便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拱形玻璃窗后,风轻飘飘的吹来,撩起那层透明窗纱,无依无靠的来回摆动。
傅年看着床下葱郁的树木,神思有些恍惚,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在餐厅的那一幕。
他为什么那样看她?
目光冷然地仿佛在瞧一个陌生人,虽然只有一瞬,可的的确确被她捕捉到了。
明明他们早上还在书房做最亲密的事。
是因为她的缘故将傅瑜烫到了吗?可她的手也
傅年低头看着自己右手背上的一片红肿,轻轻摩挲上去,尖锐的刺痛直往手心里钻。
想到高彦齐在傅瑜喊痛后紧张的神情,整个府里围着她嘘寒问暖的模样,傅年不知怎么的,眼眶渐渐红了。
从小母亲就告诉她,年年,不一定是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的,爱你的人哪怕你不说,他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的。
可为什么他不知道呢?她也多么希望他能够帮她吹一吹。
她也好疼的。
傅年心里酸涩的同时,也忍不住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的,他们认识得比较久嘛,近二十年的挚友,自然有很深厚的友谊。
她只是来到他身边的日子迟了些。但,既然他主动娶了她,心里一定有她的。
没错,是霍随舟主动求娶的傅年,在某个杏花微雨的日子里,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月婵激动地从前厅跑到厨房,将还在案板上切菜的她揪了起来:
小姐,霍公馆的少爷来向老爷提亲了,要娶你当夫人。看她没明白过来月婵的声音洪亮了几分,紧紧掐着她的手臂,
就是那个江城首富霍随舟!他父亲是七省督军的霍随舟!
明明过了一年之久,傅年现在还记得自己那副呆愣的模样,在厨房里浑浑噩噩了三天才反应过来,霍随舟要娶她!
那个穿着棕色背带裤,领口处绑个漂亮蝴蝶结的小男孩长大了,开着威风赫赫的黑皮车来娶她,要带她离开傅家。
傅年曾以为这个梦将成为自己一生的奢望。
六岁那年,她被傅夫人罚跪在祠堂。一个刚刚落水的小女孩要在冰冷的祠堂里跪一整天,去反省那些莫须有的过错。
傅年还记得她娘哭红的眼睛,她跪着求傅老爷:饶了年年吧,她没有推瑜小姐下水,她也是您的孩子!
可傅公馆里做主的是端庄威仪的傅夫人,她的话就是命令。
那丝丝钻心的凉意直往身体里钻,从脚心到心脏,快要晕倒之际,她耳边仿佛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母亲,她好可怜哦,你去告诉姨母别让她跪了吧。
傅年睁开混沌的眸子看去,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穿着白衬衫,背带裤,头发往后面梳,一副帅气的小绅士打扮。
别怕,你马上就不用跪着啦。小男孩面容俊秀,咧嘴笑得眉眼弯弯,掏出口袋里的糖想要分给她,
给你吃糖呀,吃了之后所有烦恼就消失了。
那颗糖和他嘴角开朗的笑成了傅年十多年来奢侈的温暖,她也曾偷偷问过别人,那个经常来傅公馆的小少爷是谁啊?
噢,他啊,霍督军的公子霍随舟,她母亲是前清赫赫有名的格格。话语之中满是敬畏。
只这一下,傅年便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妄想不得。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她偷偷的看着他从小绅士变成风度翩翩的公子,变成周围大家小姐都敬仰的人物。
留洋回来后,他一身西装,浓眉剑目,成了江城赤手可热的新贵。
而她,永远只是厨娘的女儿,是傅公馆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他,是她怎么够,也摘不到的骄阳。可傅年未曾想到这抹骄阳会有照耀她的时候。
这一年来,她其实一直想找机会问他的,当初为什么要娶她?明明他有那么多的选择。
夫人,该喝药了。愣神之际,张妈端着碗浓汤推开了房门,看到屋里黑沉沉的,手往墙壁一按,水晶琉璃吊灯顿时耀出明亮的光芒。
傅年回过神来,迅速用手指擦了擦眼角,向她走去。
还没走近,傅年便嗅到一股浓浓的药味,隐隐冲鼻。那碗汤又苦又涩的,她看着张妈,低低的告饶:
张妈,我可以不喝吗?真的很苦,要不然等凉一下可以吗?
真的很苦,她每次喝了总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
张妈是自小跟随在霍随舟母亲身边的人,男人母亲去世后她便成了霍公馆最有威信的老人,对人对事不偏不倚,霍随舟对她也颇为尊重,将府里管事的权利都交给了她。
夫人,这可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