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悄悄来临,远处低垂的浮云泛着金色霞光,堆聚在群山之上。暮日余晖透过云层,斜斜地照在山前的平原上。在夕阳的照耀下,莽原上的积雪泛着晶莹的银光。一大队人马缓缓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厚重的车轮碾着积雪沙沙作响,士兵行进的脚步声因周遭空旷的环境而显得越发浩大,夕阳的光晖斜斜地打在士兵略显疲惫而专注的脸上。偶尔会有风经过,吹得旌旗上下翻飞舞动。
车内女子掀起帘子抬眼向外看去,只见窗外暮紫色群山慢悠悠向后移动,天边落日跌跌撞撞往下坠落。女子银盘般皎洁的面庞上挂着一抹冷色,猩红色唇边漫不经心衔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却又似恶狠狠盯着远处摇晃的云霞。
姑娘,谷中山风凌冽,还是赶紧放了帘子,一路天高水远,莫要染了风寒。一字一句分明是关心的言语,但从那男人的口中说出,幽谷溪涧般动听的声音没来由的竟是比这莽原上呼啸的寒风还要冰冷刺骨三分。而乌灵筠也只当什么也没有听见,早已收了目光,只盯着前方没什么言语,再看那前方有些什么,原来是两位骑马护卫的将军警觉却又难掩疲乏的背影,一个熊也似高大魁伟,一个花豹般敏捷精壮。
天将黑了。乌灵筠放下帘子,看着小几上荧荧散着冷光的琉璃盏,自言自语般说道。
过了前面那片赤松林,再行不久就能到黑水城了。男人将熏香点上,又从旁边箱奁里取了一件赤色狐服来,小心为她披上,大手裹着她冻得通红的双手,反复揉搓着为她取暖,她向来不喜欢用汤婆子那类物什。
听说一年前,黑水城的城主夫人弃了那面貌可怖的城主,与一仆从私奔了去?乌灵筠眉目微展,正闭着眼睛假寐。
男人手里不急不缓地揉搓着,她的手已不再似刚刚那般冰冷,但依旧泛着红,带着暖意。男人细长的眼角微动,似是满意的模样,端详了片刻便抬眼觑她,似乎不解她怎么对这档子事儿感兴趣,但依旧徐徐答道,那城主夫人确是一年前突然没了踪迹的,同时销声匿迹的还有一位洒水的年轻伙计,一时间谣言四起,不过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当初知道这些事的人也大都被遣散了,对外只说是夫人染了恶疾,需要静养,不便见客。映着琉璃盏的荧光,男人轻轻摩挲着她的双手。
这么说,那夫人是否真的同伙计私奔也尚未可知咯。
城主与城主夫人素来不合,这也只是猜测。
那城主对外宣称夫人病重而不是夫人病逝,想来他是存了要将夫人夺回来的心思?
这也尚未可知,不过
不过?
那城主面貌可并不可怖,恰恰相反,这城主生得十分貌美,深受城中女子追捧,就连倾心城主的男子也不在少数。
哦?如此颜色,那与我的鹤奴相比,又当如何?乌灵筠抬手抚着男人的面颊,孩童般嬉笑着,不知为何眼底却尽是鄙意。
男人捉了她的手禁在手中,依旧轻抚着,狐狸般细长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却堆满了笑。他是一城之主,我只是个奴才,萤虫哪敢与月争辉啊。
女人轻嗤,挣开他的手,只看着中间的炭火不做声。
男人收了手,拿起一旁的火箸在盆中拨弄着,不过,我们此行无缘见到这黑水城城主了。
无人答话,只盆中炭火哔啵一声烧将起来,红色的火光掩着琉璃盏的荧光,照得一旁两人表情朦胧不明,一时无话,自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