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致常听人说喜欢,但很少看人这样说喜欢。
在他眼中,即便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也需要克制,需要进退有度,分寸得宜。彼此都在安全区里,对方不必苦心孤诣地跨过来,他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走过去。
而顾念这样对他简单明了地剖白自己,低声下气,浓烈热情。从指尖到发梢都在一清二楚地说喜欢。
没有分寸,没有进退,丢盔弃甲,赤裸裸地给他看自己的软肋。
傅致有些哑然,他脑海里刚刚那股酒意醺醺的迷蒙气息散去了,留下的只有一些令他陌生而又棘手的情绪。
其实换作是其他任何陪过傅致的人,大概都不会把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他们不会对傅致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会在明知道傅致不可能回应的情况下对他这么说。
顾念眼里也没有期待,他好像只是在表达,有些别的什么,但那是傅致读不懂的。
他松开捏着顾念下巴的手,揉揉他的头发,像是在哄他,“不会送你走。”
这话说得潦草又敷衍,是顾念意料之中的。但“意料之中”,也并不能减轻一丝一毫的难过。他没有什么惊喜的神色,反而失魂落魄地站起来,随便拢好自己的衣服就出去了。
一时间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书房摆着的挂钟沉重地敲了十二下,傅致才被那低闷的钟声给压得回过神来。
他原以为,顾念那么主动地贴上来,必定懂得你情我愿,一夜风流,这些实在无须宣之于口的规矩。可他走出去的时候背影单薄,像是被人狠狠欺负了一通。一句话也不说,看着着实可怜。
仿佛是个误闯大人牌局的小孩,偏偏还年轻鲜活,诱人可爱,身怀令人无法不觊觎的筹码。
傅致头一回被人搅得心神不宁,想叫人过来,又觉得没什么必要。第二天,薛谡照常在他早餐的时候汇报今天的行程,他回书房拣几项重要的先处理,匆匆忙过一上午,一直没看到本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顾念人呢?”
“之前定好给中东那边的那批货,今天晚上进近海港,我让他跟苏穆过去负责了。”薛谡说。
近海港离得远,一早就出发确实很正常。
这条运往中东的线是傅致私下和老达成的默契,虽然赚的不多,但是这会儿正是跟重景争夺老这个合作者的节骨眼,老交易不能出问题。保险起见,薛谡的安排挑不出什么毛病。
“”傅致再没多说什么,“叫他回来后来见我。”
“是。”
当晚近海港风平浪静,只是云厚,不怎么见得到月亮。港口灯火通明,两船人忙着交接货物。这条线走得多,没出过什么事,苏穆难免有些懈怠,和靠在一边的顾念闲聊,“你今天怎么了?底下人都说你阴沉沉的。”
顾念拿着一只打火机自己点燃又盖灭,“没事。”
“哎跟哥说说”苏穆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听见船下传来零星几声枪响,但他耳机里并没有收到前哨汇报,两人对视一眼,苏穆低声骂了一句,“操,肯定是重景。”
他立刻把带来的人分成两队,勒令清加快清货速度。他抽出配枪带人往下冲,远远对顾念道,“你呆在上面。”
顾念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左肩的伤,他转身往舱内走,“不用。”说罢便动作极快地拿起两支捷克75,熟练地换好弹夹,船舱顶上的天窗灵巧地翻出去,趴在舱顶上迅速确定来人的位置,低声道,“两侧舷梯,右侧舱口。”
“你自己小心。”苏穆听见他在耳机里报的位置,跳下船舱和重景的人交上火,对方人数不多,但短短一两分钟就已经放倒了守在舷梯附近的几个人。顾念趴在舱顶上两枪点射掉正往轮机室去的人,提醒道,“有人进船舱了。”
他下方的船舱里传来几声打斗的闷响,顾念动作极轻地挪到天窗口,从他右靴里抽出一把薄刃精准地挥出去,一个人在极细的破空声中倒地,顾念跳进船舱,被刚刚视线死角的人冲出来在胳膊上划了一道,他转身补上两枪,方才对外面甲板货物旁还未反应过来的几个人平静地说,“继续搬。”
苏穆这时也在耳机里命令道,“快点,十分钟内开船回港。”
顾念轻声哼着歌去把那具尸体上的刀拔下来,在那人衣服上擦干净血,再把刀收回刀鞘。
苏穆重新安排盯着港口的人,顺便把尸体扔下海,自己回舱内查看情况,转了一圈确定没出什么问题,又问他,“阿顾,严重吗?”
“没事。”顾念敷衍应道,自己找绷带简单包扎,边弄边走到舱外去吹风。栏杆上还有两处沾着暗色的血迹,他拣干净地方斜靠着。没几分钟,船很快发动转向,掉头向远处灯光明灭的灯塔驶去。
苏穆从船舱里出来找他,抛着一盒烟问道,“抽烟吗?”
“嗯。”顾念伸手接过一支黑冰,熟练地点燃后掸掸火星,“抽半根。”少年认真道,“烟味太重。”
苏穆嗤笑,自己也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