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要大婚了。
如此盛事,上一次还是在一千三百多年前,曾参与其中的仙者,记忆也已相当遥远。不过这都不要紧,现在他们可以亲眼看了,看清冷庄严的大罗九重天宫一夜间张灯结彩,百花涧和瑶池一夜间繁花盛开,云端到处落英缤纷,世间再无这么好的景致。
花神女夷欣喜地率领座下小仙编织花墙,手指微动,以神草为经纬,将一朵朵开到极盛的花串在一起,铺出瑰丽图案。正神游间,座下的芍药花仙回来了,在女夷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手中一顿,女夷眼也不抬,缓缓道,“不见。”
芍药无奈,只得又飞到百花涧外回话,司空一身素衣,挨了几百鞭又禁足了这许久,脸色有点难看。
“花神娘娘说不想看见星君,星君还是请回吧。”
司空自嘲一笑,道,“也罢,我也不过是才放出来,正巧路过此地,想讨一杯琼浆疗伤罢了,花神娘娘既要闭门谢客,那我也不打扰了。”
转身落寞地走远,正神思倦怠间,腰间忽地一紧,被一粉色缎带卷住,拖进云团里。
司空一惊之下本想出手,谁知看清袭击者的面容后,硬生生收回灵力,险些吐血。
“真是无用。”,女夷脸带鄙夷。
司空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花神娘娘不是说不见么,怎地又来偷袭本星君?”
“哼,”,女夷猛地朝他扔了一个小瓶子,“此乃琼浆,星君且拿去疗伤,免得日后星君到处败坏小神的名声。”
司空接住小玉瓶,细细摩挲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星君何故唉声叹气?”
“当年的事,是我错了。”
女夷不屑讽道,“差不多得了,蹬鼻子上脸。”
没想到,司空脸上带着少见的正经,正色道,“从前我总有种错觉,仿佛日子都是多得没有尽头的,可此番——纵是神仙,也会有消逝的一天,与其那一天突然就赶上来了,倒不如把要紧的话都先说了。”
“…那你说吧。”,挣扎许久,花神才应道。
司空蓦地一笑,就知道花神娘娘最是个口硬心软的。
两人在云中细说了许久,怨侣嘛,不外乎就是你错了我错了,司空似是铁定了心挽回,一个劲地认错,什么和别的仙姬说话有错,在凡间和小姑娘眉来眼去更是错上加错。
女夷听得嘴角抽搐,越听越火,“闭嘴吧。”
“那就是好了?”
“再说吧。”,女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却是悄悄软了下来。
被原谅了,司空大喜过望,果然开始蹬鼻子上脸 ,问花神娘娘愿不愿意一道出席天君的大婚。
“不要。”
花神拒绝得干脆,鄙夷道,“星君真的想在天君面前与我恩爱吗?”
司空愣住了,才回来了那么一丝的欢欣又沉寂下去。他确实有错,若不是他无用,事情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女夷见他神伤的样子,反倒柔声说道,“星君不必太过自责,天道如此,天君和三殿下注定有缘无分。”
“就是…”,她长长地叹息,“就是苦了三公主。”
很多人都只是表面恭贺,实则背地里可怜她。瑶姬并不觉得苦,她对玄毓说了,他们之间只会是互相报恩的关系。
仙人是不会有墓地的,他们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永恒的消逝,世间再无半丝痕迹,就像永远不可能倒流的水,走了就是走了。
大婚在即,玄毓除了处理天宫庶务,就是在凌霄殿。
他把凌霄殿弄成了一座坟墓。
瑶姬取过案上的口脂,在唇上浅浅地涂了一层,镜中人也变了,满目庄严,一如当年的天后娘娘。
银芝失踪后,母后怕她身旁无人照料,又从凤鸣山挑了两个小仙姬——雪湖和白辛,送到她身边,作为掌事仙姬。
两个小仙姬见她梳好了妆,便从架上取下那件金华灿烂的嫁衣,小心翼翼地服侍她穿上。
瑶姬看着镜中人,微微笑了一下。
再见了,北海三公主。
殿外,象征天后权柄的莲驾已然等候多时,九九八十一重花瓣簇拥着上方的玉座。瑶姬缓缓步上,坐在玉座上,沉静地直视前方。
莲驾经过的地方,都会被铺上红绸,漫天的艳红逐渐把整座天宫铺满,天门越来越近了,上面站着一个同样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那是她的夫君。
天门下的毓川两岸沾满了祝贺的众仙,他们抬头仰望着,满目崇拜欣慰。
瑶姬在玉湖和白辛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上天门前长长的玉阶,仙乐缥缈,为何她感觉不到一丝喜庆,只觉悲哀。
登上最后一级玉阶,手便被另一双手搀住了,瑶姬抬眸,眼前是玄毓温雅俊美的面孔,正是她当初恋上的模样。
瑶姬看着他的眼睛,忽地呆住了,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天君所说的报恩,并不是因为瑶姬救了陛下的命,而是因为瑶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