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透不过气,像被什么透明介质包裹全身,然后塞进冰箱里冷冻,一点一点地往体内渗透入孤独的寒气。心里的某块地方早已经沦丧了,兵荒马乱的时候战火纷飞巴不得休战,如今在和平的年代里,却成为了渴望踩踏的无主的荒蛮之地。真是可笑。
开学以后,阿维每当从赵老师那里拿到资料总会第一时间复印给我,上面几乎归纳了所有的类型的习题以及让人眼前一亮的思路,比人手一份的公开性资料还要详细,可见花了不少心思。但我不理解为什么赵老师不干脆全班都打印一份,提升班级整体成绩难道不是更有利他的职业生涯吗?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得到过赵老师的小灶,阿维也不知道,但他并不在乎,连一丝好奇也没有。
上数学课的时候,赵老师唾沫纷飞地解析一道题,声音洪亮,像神父努力劝说坏人改邪归正般苦口婆心。我心头一闪而过一个词——“虚伪”。他设了个思考题,同学眼睛忙碌地抄写题目,这道题我做到过,作为常规题出现在资料里。他开了个玩笑,教室响起低低的笑声,我没笑,近乎冷漠地程序式解完题,打开水杯喝了口水。
“阿西,你来说一下这题怎么做。”他和善地看着我,估计出我解完题目了。
我站起来,固执地讲了自己的偏门方法。赵老师笑了笑,评价“不常用,但是个新思路”后,又开始点人回答。我猜会点阿维,果然阿维被点到名,我觉察到赵老师的视线全程都会往他那儿扫,脸上挂着器重又有点难以形容的笑容,好像从阿维脸上能看到极光。“很好”“非常棒”云云的赞美之词穿过我的耳朵,我翻了个白眼。明明都做过一遍了,这种程度起码得有吧,有什么好夸的。
夜自修放学,我和阿维在红灯口停下,身后传来一声“吱——”,一辆自行车滑行到我右边刹车停住,差点擦到我。阿维抓住我的胳膊往自己那边拉过去。等绿灯亮起,骑自行车的男生扯下一只耳机,脚一蹬便骑远了。我不骑车回家单纯是因为走路比骑车更放松身体,阿维有自行车也不骑。
我忽然问阿维:“你最喜欢的老师是赵老师吧。”
他怔了一下:“完全不是哦,是老曹。”
我略微吃惊:“赵老师对你这么好听了不得很伤心?”
阿维皱了皱眉头,表现出厌恶。
“赵英武就是个恶心的老头罢了。”
我愣住了,没有听懂。虽然我不喜欢赵老师,但阿维这么说话毫无理由啊,明明得到那么多偏爱,而且这家伙几乎不在背后说别人坏话。
“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他,”阿维看着我,“很恶心。”
“为什么?”
“哥,这你就不用弄清楚了。”
阿维向前走。
“喂,站住。”
我急忙拉住他的胳膊,不小心趔趄了一下。阿维反手扶住我的手臂,我不解又有点生气地看着他。
“我为什么不能弄清楚?”
“因为……原因有点倒胃口。”
“说。”我用命令的口吻。
“这……真的不是特别想说。”他很为难。
我执拗地盯着他,越不说就越想知道。
“哥,你再这么看我就要亲你了哦。”
“别耍滑头。”我感到无语,“烦死了,不想听了,你以后也别跟我说话。”我不耐烦地走开,手臂被他拉住。
“好好,我说,”阿维正了正色,表情变得冷漠,他回想起什么反胃画面似的,眉毛微微蹙起来,道:“高二的时候,他有一次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讲题目,然后摸了我这里。”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裆部,“事后他跟我道歉,说是不小心的。”
我慌忙抽出手环顾四周,还好现在人比较少都没有注意到这里。不过下一秒,脸顿时僵住了,我一时说不出话。
“为什么…?啊……真恶心……那你为什么不疏远他?”我吃了苍蝇似的皱起脸问。
“他说他是不小心的。”
“你傻吗?他说不小心的就是不小心的了?”
“他后来没碰过我,毕竟是老师嘛,关系不能搞得太糟,碰过一次算不得任何证据,与其闹僵不如就当成在利用他,你现在不也是做着他的资料吗?”
我露出古怪的神色,看着阿维像看着一个怪物。所以这就是高中以来的各种竞赛赵老师都推荐他上的原因啊。
“你也……不正常”。我说。
他看着我,抬了下眉毛。
“就碰了你一次?”
“不算肩啊,手啊,背啊,那就一次。”
“你不是恶心吗?”
“恶心透了。”
一团幽冥之火从地狱里燃烧起来。
我现在想,非常想,极其强烈地想,把赵英武的手给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