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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第三节课,我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英武讲课,虽然腰部很不舒服,接近腰椎盘突出的症状,默默调换了各种姿势——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自明。被恋慕者的恋慕者授课,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我最近很乐意上他的数学课,观察推测他的状态是一种情报收集工作。线索有很多,诸如,他现在说话较平时更为严肃,幽默指数直线下降;诸如,扫视全班时目光藏着隐隐的揣测。这让他的课变得枯燥又令人不安,好像狱警在强迫灌输知识点。诸如,连续穿三天的衬衫,通常他都是一天一换的衣服,可能是,他两晚没回家过夜了?他叫阿维站起来回答时,眼神迫切地要从他身上搜寻出什么。
不止一次,赵英武私下会偷偷问我:“阿维最近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一脸茫然:“不知道,他这种东西都不跟我讲的。”
赵英武穷追不舍,紧紧盯着我:“没有任何迹象吗?”
“可能……最近更爱笑了?”
我内心讥笑着看到赵英武失去气焰的样子,像被浇了一桶泔水。
阿维前天向我发起牢骚说班主任最近都在暗示他不要早恋,不要分心,要把心思都放在准备高考上。“什么情况啊,是赵英武在搞鬼吧。”他埋怨道,手机里越发频繁地收到赵英武的消息,便干脆置之不理。
我依然恶劣地给赵英武发邮件,有时隔天发一封,有时间隔三四天,但不是每次都围绕着阿维。
——老师,今天食堂饭菜好难吃啊,你们教职工食堂的餐盘里会出现煮熟的蟑螂吗?
——老师,夜自修的操场上真的有好多对情侣啊,从草坪中间穿过都能听到漆黑一片里的接吻声音,脚不小心就会踩到人。现在连约会都要预约位置吗?看来是地球人口爆炸的征兆啊。
——老师,今天阿维蹲下来给我系鞋带的时候,感觉就像被求婚一样。
——老师……
——老师……
……
无数苍白飞蛾般的邮件顺着互联网光缆密密麻麻地涌向收件的另一方,而另一头则烧来一团团谩骂侮辱的熊熊火焰,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刺鼻烟味。被烧毁的飞蛾不断再生,雾一般散开又汇聚,犹如恼人的春季里飘散的种子。我此生从未受到过如此多的敌意了,就当提前适应危机四伏的社会好了。
“这题大田,这题韩悦,你们俩来做。”赵英武把粉笔丢进粉笔槽。韩悦蔫蔫地站起来,看上去情绪低落。她面无表情地在赵英武的锐利直视下走上讲台,用一小截白粉笔簌簌簌地写下了公式。
步骤写到一半就卡住了,她尴尬地瞪着黑板,粉笔写了几笔就用手指擦去。同学纷纷抬头望着她。这道题很难,我花了点时间才解开,韩悦依然卡在比较前面的步骤下不来台,脸红红的,过了一会儿,才转头向赵英武难为情地苦笑着轻声道:“老师,我解不出。”
赵英武点了下头示意她下去。课堂的气氛在那一刻又下降了一个冰点。
接近下课,他预告了周五的数学考试,一片唉声叹气从四面响起。
“又要考试,烦死了!”有同学的抱怨声没控制住音量,但赵英武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瞥了声音的方向一眼。
铃声打响,大家都松了口气跑去上体育课。韩悦把阿维拉到一边,我本来是跟阿维一起走的,就站在一旁等着,看着韩悦的表情像在急急抱怨什么事似的,我隐约听见她说:“你怎么没来啊?你知道吗?我在书店碰到陈磊了……”
“我临时有事,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不是,就很尴尬啊,那时我旁边只有乌里……”
我一边听着对话揣度事件经过,一边余光扫到赵英武从下一节要上数学课的五班走了出来,朝这边望过来。
这个镜头有点像恐怖电影里的一幕,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此处,眼睛都不眨一下。
体育课时,阿维找到了躲避老唐和同学视线的绝佳场所,就是供培养学生兴趣和多媒体教室上课的天文大楼,有着标志性的圆形玻璃屋顶和天文望远镜,学生社团活动也在这所大楼的研习室里进行,上课时间几乎没有人。
阿维借口说要来这里看星星。屁咧,大白天哪来的星星?拿天文望远镜看太阳估计还得去医院换一副义眼。
他拉着无语的我来到顶楼,望远镜没摸着,反被拽进一间未上锁的储物室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勘察过地形。一想到这家伙为了做色色的事情而绞尽脑汁的模样,我就觉得好笑又纠结。他似乎性欲很旺盛,我已经有点搞不定了。
阿维并不满足于单纯的接吻,手总是对我摸来摸去,目的明确的指尖透露出他的渴求。储物室里只有一小扇在头顶的窗户,不开灯的话,光线昏昏暗暗的。废弃的课桌和椅子上随意铺展着空白的试卷,角落里堆放着一摞草稿纸、几十盒粉笔、几张卷起来的旧社团海报,一面画满天文图和公式的移动黑板。空气里飘浮着阴暗又舒心的灰尘味道。
阿维捧住我的脸,嘴唇贴上来,刚